只是,有些害怕罢了。
她这么当年来没有什么朋友,上一次给人打电话还充满期待是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那时候她刚在外面玩完回来,想打电话让母亲做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来着。
但是电话并没有人接,直到她推开了家里的门,看到了满地的血红才知道了电话为什么没人接......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后退几步撞到了邻居家的门上,邻居没有听到这份诡异的“敲门声”的话,她的人生可能已经就此终结了。
毕竟她们家里传出来的隐约的打闹声顶多只能算得上是“家庭吵架”,外人根本不会多管闲事,她的后背撞门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向邻居呼救。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虽然前往了小姨家居住,之间也经常被小姨打电话,但是很难说她会对一个虐待自己的人的电话有多少期待感。接下来她把自己的小姨送进了监狱,开始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也就更加的不会期待别人的电话,或者期待别人接电话了。
最主要的原因更是她一个哑巴,每次鼓起勇气接电话和给人打电话也都不过是在撕开自己的伤口罢了。
后面她因此变得敏感了许多,既便来到了大学,即便别人对她多有帮助她也很难正视对方那份带着可怜和同情的眼光了。
直到遇见柳酒拾,她不但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心痛,还能感受到尊重和敬佩......于是理所应当的两人就成为了朋友,虽然说起来怪怪的,感觉像是恋人一样......但是不得不说如今的柳酒拾反而成为了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期待。
或者说是除了鲜花,绘画和美酒之外唯一的期待。
不对,或许他对于自己来说已经远比鲜花,绘画和美酒美好了,如梦似幻。
今天这场大雨,倒是像是要戳破她幻想中的泡沫,把她给狠狠的浇醒一样。
但是她不想醒啊,因为过去的缘故她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做的梦也都是充满了鲜血与疼痛的......如今难得有了一场美梦,她真的不想醒来啊。
她第一次抬头,看见了倚靠在自己肩膀上,已经淋满了雨滴的透明塑料雨伞。
她第二次抬头,看见了漆黑的天空,在沉寂的夜晚吞吐着风雨。
她第三次抬头,看见了忙碌的车流,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衡予竹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
但或许他们都有一个温馨的家在等待,都有着做好了饭,准备好了热水和干燥毛巾的家人在期待着他们回家。
或许如今这条街上唯一一个没有这些的就只有自己。
突然间衡予竹感觉有些麻木了,她既不感觉害怕,也不感觉冷了,只是她觉得自己的心中空荡荡的,突然就有点想哭。
第四次抬头,她看见了雨夜中奔向自己的身影。
突然间,她就没来由的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善变的女人。
她又不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了。
伞落在了地上。
腿麻了,但是没有什么关系,上次腿麻的时候还是从柳酒拾的自行车上下来,那时候她痛的走不动路......但是她这次却不知为何跑的飞快,虽然跌跌撞撞的险些倒在了路边的水坑中,虽然她如今跑步的姿势绝对算得上狼狈,但这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看到你向我跑来,我也向你跑去,如此的话,在拥抱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浑身湿透的女孩撞进了同样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男人怀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但力气却出奇的大,死死的搂着男人的腰不愿意松开。
她搂了好久好久,就像是要把自己揉碎了塞进对方的身体中一样。
她有好多想说的话,想问的事情,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还好她不会说话,现在只需要沉默就好了。
柳酒拾也同样回应着拥抱了她,他看到了女孩撑着一把没什么用的伞坐在公交车站的地上淋着雨,缩成一团发着抖。
这一切都是为了等待他,一个刚刚甚至忘掉了今晚的约定的男人。
两个人就在这场仿佛要把世界都淹没的大雨中相拥,路上没有行人,奔涌的车流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忙着在自己的世界中生活,就像他们两人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至少这一刻两人都是那么的纯粹,眼中仿佛只有彼此。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衡予竹松开了手,柳酒拾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发,露出了她带着伤疤的额头和清澈的双眸。
柳酒拾突然想到了好久好久之前,他刚刚拿到资料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看见了对方用长长的头发挡住了眼睛,他没来由的想象到经历了如此悲惨的过去之后还依旧保持着乐观,纯真,美好的衡予竹一定会有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吧。
如今他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衡予竹的眸子果真远比星空还要璀璨,而其中只倒映着柳酒拾一个人。
衡予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想说,我真的等你好久好久啦,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会我的信息啊。
她还想说在这场雨真的好大好大啊,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好冷好冷啊,但还是选择了在这里等他。
但到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不会说话,她打开手里的笔记本想要写一些什么,但是之前被她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的笔记本也以及皱巴巴,湿哒哒的了,之前写过的字也因为水泡的缘故晕在了一起,这个本子再也写不了字了。
这是柳酒拾送给她的唯一的礼物。
如今已经不能用了。
没来由的,她突然有点悲伤,柳酒拾轻声的跟她道歉,礼貌告诉她她应该告诉对方说没关系的,但是她还是想说我刚刚真的胡思乱想了很久很久啊,然后狠狠的撒娇,让对方一定要好好的补偿自己。
可是当她掏出手机的时候却发现手机也已经没电了,她只能打开湿漉漉的本子想写写字,但是那些纸早就泡烂了,已经不能用了呀。她的笔落在上面一下就把纸给划坏了。
身为一个哑巴的自卑在这一刻瞬间就放大到了极致,她越来越急,越来越烦,手中的笔不断地下落,止不住的想要哭,哪怕她拼命的想要忍耐......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