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哥盯着桶中微微荡漾的清水许久，直到荡漾化为平静。

抽回目光，孙大哥转头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

“磨剑石。可别弄丢了。”

秦令然伸手接过，打量着这块墨青的石块。

最后，没问为什么给一块磨剑石，留下一句道谢的话便再次离开了铸剑坊。

见秦令然离去。孙大哥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只感觉心里一阵心疼。

而另一边，秦令然正走在街上，对手里刚到的新东西感觉怎么拿都不放心。

跟第一次见到糖一样，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反应过来，秦令然被自己这小孩子心性逗得嘴角含笑。

............

秦令然从廊桥下取了一捧水，洒在磨剑石上。

取出匣中双剑，便就这么磨起剑来。

顾瑶就在一旁看着秦令然磨剑，忽道：“我教你怎么炼出本命飞剑吧。”

秦令然微微偏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顾瑶捂嘴笑了几声，“徒儿不会不知道什么是本命飞剑吧。”

秦令然真诚地表示不知道，她那两位师傅跟剑蛟八竿子打不着，又不是人族，平时也在闭声温养因陨落而受伤的魂魄，平时半天不说一句话。

各种因素之下，导致她对修道者的各种知识严重缺乏，也就前世作为一名玄幻小说爱好者，能稍微弥补一点。

比如能藏匿万物的袖里乾坤之术，她以前就在小说里见过。

这招她也会，如今正用这个术法把锁龙井的锁链藏在袖子里。

顾瑶端正起属于师父的架子，为秦令然讲解道：“所谓本命物，简单来说就是独属于个人的东西，跟一个人的命绑定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而且，每种本命物尽量不要太多，贪多嚼不烂。”

顾瑶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书院的方向，“一般情况是这样，除了儒家的本命字，对于他们而言本命字越多越好。不过徒儿你也不是儒家修士，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就行。”

顾瑶收回手指，话锋转回原来的话题继续说道：“想要炼出本命飞剑，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用真气日夜洗练。时间可能半年，可能十年，洗炼时间越久飞剑威能越大。”

秦令然不知不觉间听得入迷，手上磨剑的动作也在某一微风拂过耳畔的瞬间停了下来。

“那师父你的本命飞剑呢？”

顾瑶闻言，嘴角多了一丝苦笑，“被人打碎了。”

“抱歉。”秦令然以为自己无意间戳到了对方的痛点。

“没什么可抱歉的。“顾瑶揉了揉秦令然的小脑袋瓜，后者少见地没有拍开在自己头上作案的素手。

“要我以后帮你报仇吗？”秦令然不自觉回想起寒青交给自己的各种阴间损招。

比如偷偷摸摸跑到鬼后面大喊一句，“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当然，她见过的鬼只有城隍爷手下的阴司鬼差，这么干等于找罪受。

顾瑶手掌朝天，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秦令然头顶，“我还用不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徒弟来替我找回面子。”

秦令然鼓起腮帮子，被顾瑶当成柔弱弟子激起了心中几缕胜负欲，“有句话叫一刀脖子两刀头，阎王来了也喊牛。”

顾瑶道：“修士的法术千奇百怪，练气士有假死的功法，武修气血重如滚烫铜水，皮如三寸金刚之硬，可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

伸手捏捏浑然不知自己多惹人喜欢的可爱弟子，顾瑶挺想余下的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

可惜月有阴晴圆缺，很多事情不能如人所愿。

“明天就是谷雨了，记得带伞。”顾瑶温声道。

秦令然抬起头，疑惑顾瑶为什么莫名其妙说这话。

“伤已经养好了，或许明天我就该走了。”顾瑶盯着那黑缎缠目的面庞，想从细微的变化上看出秦令然心中所想。

耳中传来此话的秦令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为一句“我送你吧。”

顾瑶眼神微变，装作一脸随意地说道：“不试试留留我？”

秦令然联想到城里的外乡修士，斩钉截铁道：“我很危险的，留在我身边只会害了你。”

既然相遇本就是偶然，那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别也不必为此黯然神伤。

墨发的少女站得极近，顾瑶面对着秦令然抬起头的脸颊，那双被遮住的双目仿佛透过黑缎与自己四目相对。

顾瑶看了许久，心中不知不觉激起荡漾，久久不能平静。

夕阳西下，落日对于今日的留恋落在顾瑶的脸上，美不胜收。

顾瑶的余光落在破庙从顶上升起的炊烟，楞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黑猫的杰作。

“家里有只会做饭的猫是大抵是上辈子抽中了上上签。”秦令然悠悠然道。

顾瑶笑着点头，“我有你这个弟子应该也是抽中了上上签。”

“那我对应的岂不是中签，哪有师父烧菜能烧成黑糊糊的。”

“莫顶嘴。”

走在回去的路上，秦令然稍稍抬起手，将晚霞的残光照映在磨剑石上。

直到磨剑时她才发现，里面竟然有大量的纯粹锋芒之气，像是一位武圣把十万柄兵刃的锋锐全部塞进这块材质不明的磨剑石上。

似剑气，但又并非剑气。

只需要磨剑，秦令然就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剑气正在逐渐浩繁起来。

如果把她体内的剑气比作山中溪流，那么磨剑石里面的锋芒之气就如同五湖四海般波澜壮阔。

除了磨剑，直接消耗剑气也能帮助她消磨锋芒之气。

区别在于前者是直接增加上限，后者只是填补空缺，剑气的总量并不会改变。

咂咂嘴，施展袖里乾坤之书，袖口便如长鲸吞海般把磨剑石收了进去。

...........

今夜美景不好，长云遮挡了星空，只留下一轮明月独挂苍穹。

一处客栈内，一名外乡剑修抱着自己心爱的飞剑，叼着狗尾巴草，无聊地望着月色，一副吊儿郎当样。

“长老让我们分布在这座城各个方位，但这几天酒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次了，龙气都没见个影。”

叹了一声，外乡剑修吃下几粒花生米，瞥了瞥闭目打坐的同伴。

“我应该找个乌龟比比你俩谁更像木头墩子。”

同伴睫毛微动，平静开口道：“长老自有定数。”

外乡剑修吐出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他老人家当然自有定数。算了，我们聊点其他的吧。”

见同伴没有回应，外乡剑修便主动凑到他身边，“木头，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一个蒙眼的姑娘，背着个规模比一般大一点的剑匣。”

外乡剑修张开双臂，比划了下口中剑匣的长宽。

同伴略微惊奇地睁开眼，“你喜欢那个姑娘？”

外乡剑修一扯嘴角，“怎么可能。我跟你说，那个剑匣，贼帅好吧，我回去后也要整一个......”

同伴眼中的惊奇片刻间烟消云散，留给外乡剑修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便重新闭上双眸。

外乡剑修明显没读懂眼神的含义，依旧絮絮叨叨嘴巴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