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微眠将齐牧放在地上，汹涌的寒气冻住伤口，尽可能止住鲜血流失。
齐牧咳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
血矛早就已经贯穿他的胸膛刺穿心脏，大量夹杂碎肉的鲜血顺着呼吸堵塞全身筋脉，药石难医，就算放在华元联邦也得要一场精确的换心手术。
“顾宗师。”齐牧平日里的声音冷静而沉着，此时却像是风沙中粗糙树皮摩擦的沙哑低吟，透着深深地疲惫。
“我们赢了吗？”
“赢了。”
顾微眠依然是那副半人半怪物的面孔，纯金尊贵的蛇瞳，圣洁无垢的白羽，诡异的并不显得恐怖，反而如神临世般让人心生敬畏。
毫无疑问，他刚才失控了，好在虽是失控了，但没完全失控，凭借着消化魔药的经验，成功找回理智。
只不过，现在他完全可以爆杀圣诞节一切COS！
他看了一眼原先莫灵铃被血魔剑钉住的方位，现如今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赤血长剑，遍布裂缝的地面不残留一丝血迹。
“此战你是最大的功臣。”
“那、那就好。”
齐牧脸色苍白得吓人，但他还是强撑着对顾微眠笑笑。
这个笑容，很苦涩。
他说。
“其实最开始我也想同顾宗师你一样，住后撤交给他人来解决麻烦。”
“但这怪物太可怕了，放它出来，中原武林绝对会因它而毁。”
“我想当武林第一人，所以武林不能毁。”
说到这里，齐牧咳出一口污血，脸色显得极为苍白。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顾微眠叹息一声，轻声问道。
似乎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我想问问顾宗师，这世间真得有海外，真得有玉女派，真得有机关术吗。”
齐牧看向顾微眠，目光如炬，仿佛看穿了他编织的一切谎言。
顾微眠不自在地避开齐牧探究的视线，心中竟不由生出几分心虚。
齐牧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
“算了，人之将死，知道这些又无用，不如给后辈留下些幻想。”
他轻咳一声，继续道。
“顾宗师，我们算是朋友吧。”
“君子之交淡如水，算是的。”
“那就好。”他的嘴角溢出鲜血，眸子有些暗淡。
“义天城，钱来客栈，杨掌柜，我身上还有些银两，交给他，他于我有恩。”
“至于我的尸骨，埋在义天城城外后山上一颗桂花树下吧，记得它枝上的桂花最香，煮出的桂花羹也最香。”
最后，他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
“如果可以，希望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顾微眠沉默了良久。
直到对方尸骨彻底冰凉，生命在他怀中逝去，他才缓缓起身，低声道。
“齐老弟，我好像明白了。”
“重生么，愿你仍有下一世。”
拔出钉入地面的血魔剑，吞噬了莫灵铃，剑身弥散的红光愈发耀眼，好似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神秘符号，灵性跃然纸上。
顾微眠挽了个剑花，下一瞬，无数寒霜蔓延至剑身，剑锋之上，一抹冰蓝凝结成一柄朴素剑鞘，毫不显目，将剑身收纳其中，完美掩饰住通体刺目血红。
“不错，这个世界还算有些收获。”
话音刚落，顾微眠就感觉手中长剑一发热，一股怪异的信息就钻进了他的脑海。
“血魔化形大法？”
他眉头一皱。
“这剑……”
最终，顾微眠深深望了手中血魔剑一眼，
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再想吧。”
“反正烂命一条。”
他走到齐牧尸首旁，落叶归根，既然答应对方，顾微眠就会将对方带回义天城，好生安葬。
滴答。
滴答。
耳畔仿佛有滴水声响起。
似乎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触动了某种界限，无形的波动瞬间笼罩整个世界，纷飞的落叶定在半空，喧闹的行人止于烟火，嬉游的游鱼定于水底，此世万物在这一切静止了。
时间也在这一刻停下了。
顾微眠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刻“僵”住了。
下一瞬，一滴水珠自齐牧体内跃出，最终落到顾微眠眉心前。
宙光神水。
顾微眠心中毫无征兆冒出这个名称。
忽的，一块石板挡在顾微眠身前，不同于之前交战时那道神秘的石板虚影，此时石板却是实体，散发出古老、悠远、神秘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宙光神水撞上亵渎石板，没有声响，瞬间便被裹挟，重归顾微眠体内。
“一波三折。”
顾微眠揉了揉眉心，又无奈地叹息，脖上的斗笠系绳在这一刻断开，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直至腰间。
……
将昏迷不醒的钟无忧与尸首已凉的齐牧抬回神剑山庄，顾微眠看了眼尸横遍野、遍布残肢断臂的山庄，死完了，死绝了，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还未来得及感叹一声生命易逝，他就发现一个大问题。
方沐阳不见了！
他被偷家了！！
要是被人劫走还好，凭借那数根滑腻的藤蔓触手，一棱子带走一人不成问题；但要是被人贩子用几根冰糖葫芦给拐走了，天下如此之大，寻找谈何容易。
“眠眠。”
一道软糯的正太声在耳畔响起。
“我在这里。”
一道翠绿的身影从地底蹿出，接着爬到顾微眠脸上去蹭啊蹭的，像一只倦主的猫咪一样。
“眠眠现在好漂亮啊。”
翠绿的眼眸中倒映出那张半人半神，不似凡人的面孔，纯金尊贵的蛇瞳，圣洁无垢的白羽，方沐阳眼中爱慕的小心心都快溢出来了。
顾微眠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原本他还在担心如何和方沐阳解释，让他别害怕，结果没想却这么热情，就像一颗粘人的奶油橡皮糖。
“蹭够了就快下来，还有刚才跑那去了。”
“去地下了，有个很厉害的东西出现。”
顾微眠愣了愣。
方沐阳口中很厉害的东西，他自然知道是指刚才他又一收获“宙光神水”，但地下……神剑山庄下方除了血潭外，还有其余的地底空洞么。
“地下？什么意思。”
方沐阳歪了歪脑袋，想要解释，可半天却没能憋出句合适的形容词。
他拍了拍小脑袋，像是想到什么，表现的十分兴奋。
“我带眠眠去看看。”
说着，他身上浮现出一层淡绿色光罩，方沐阳带着顾微眠瞬间遁入地底。
顾微眠先是眼前一黑。
紧接着，四周淡绿色的光芒照耀了一切，周围结实的黄土层映入眼幕。
两人站在淡绿色光罩内，在地底四处游走，没有预想中的地底空洞，只有光罩外厚重的岩石与土壤。
两者好似不在同一维度。
原本是遁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