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洲的王朝，都是不安分的，总想着打仗打仗，战火从来都没有停歇过。
方陵提议要不要加快速度离开大元王朝境内，以免被波及到，却被顾希仙拒绝了，她似乎想要亲眼见证一下两大王朝之间的战争。
于是在大战拉响序幕的当天，顾希仙带着方陵来到战场上方，隐去身形，就这样静静看着最原始的血与肉的厮杀，这是数十万人对数十万人的大型战役，每一次冲锋陷阵，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倒下。
战争是残酷的，残酷到只有生或死。
双方都有通虚境修士坐镇，但都没有急着出手，投身这般大规模战场，通虚境也无法决定局势，却能极大程度上的影响局势发展。
随着时间推移，哪怕方陵不懂军事，可也知道大元王朝的军队似乎已经全面占据了上风。
顾希仙轻声道：“人之性命，犹如草芥，有人活的久，有人活的短，可哪怕历代尊者，也难逃一死，寿命终究会走到尽头，方陵，你说，我辈修士一心修道，究竟又是在求个什么道？”
方陵摇摇头：“师尊，我并不懂这些，我修行只为了活下去。”
顾希仙微微一笑，“你有时杀意过重，这可不是好事，太上清心诀你还是得多加勤练。”
“是。”
“走吧，有故人来访，不可不会。”
……
顾希仙带着方陵，只是瞬间，便已离开了此处战场，跨越万里，来到了一处山峰之上。
山顶建有一座竹园，似乎有人在此隐居，环境看着倒是不错，胜在安逸。
走入竹园后，能看到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正坐于一张石桌前，桌上已放置一个棋盘，感叹道：“上次与你下棋，还是在两百年前。”
顾希仙在对面坐下，微笑道：“希望你的棋力能有所长进。”
男子自嘲一笑，“就算再活一千年，在下棋一事上，我也不可能胜过你。”
男子忽然看向方陵，仅仅几眼，就给方陵一种将他给完全看穿的感觉。
“这就是你收的弟子？”
“嗯。”
“还不错。”
顾希仙不置可否，“让你五子。”
中年男子一脸无奈，但也只能接受。
两人下棋之时，方陵就只是默默站在顾希仙身后，虽不知那中年男子具体身份，但既然能与顾希仙平辈相交，必然也是一个阴阳境修士。
一盘棋下完，顾希仙目光微闪，轻声道：“多谢。”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知道劝不了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顾希仙忽然说道：“你还有客人？”
中年男子笑道：“是一个晚辈，需要在山海洲待一段时间，我自然要照料一番。”
顾希仙微微皱眉。
一阵脚步声响起。
两道人影走入竹园之中。
方陵转身望去，眼神幽幽，如一潭死水。
脚步声忽然变缓，再停滞不前。
走进竹园的两名女子，一人白衣绝色，冰肌玉骨，神色清冷。
一人白发，身子纤细，戴着漆黑面具，稍稍落后两步，此时看向方陵的目光中，蕴含许多情绪。
气氛沉寂，又怪异。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距离上次一别，也差不多是三年的时间过去，在方陵的设想中，与宋蝉衣以及秋再次见面，至少也得等他晋升通虚境之后，何况本就身处不同大洲，能遇到的概率，是极小的。
倒是没想到，她们会来山海洲，并且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对于双方来说，都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太过措不及防。
这微妙的气氛，自然逃不过顾希仙和中年男子的双眼，中年男子好奇问道：“你们认识？”
宋蝉衣轻声道：“认识，楚叔叔，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中年男子笑道：“自然没问题。”
顾希仙也朝方陵轻轻点了头。
方陵便随宋蝉衣一起走出了竹园，去往了山峰的悬崖边，期间，和秋对视一眼，一触即分，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悬崖处，秋并未太过靠近，而是将空间留给宋蝉衣和方陵两人。
一阵沉默。
宋蝉衣淡淡道：“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方陵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平淡道：“运气好，还活着。”
“刚刚那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上清宗宗主，顾希仙。”
其实宋蝉衣在来寻中年男子之前，中年男子就已经提前传信说过，会替她引见顾希仙，这种资格，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也就是宋蝉衣背景过硬，以及天赋直逼当年的顾希仙。
方陵点头道：“嗯，那是我的师尊。”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两人能像现在这样对话，是因为都心知肚明，今日并不会打起来。
宋蝉衣不可能一直让阴阳境的宋喆跟在身边，所以这次来山海洲的靠山，是与宋家有着很大渊源的楚乔风，可楚乔风又与顾希仙是老相识，哪怕知晓了方陵是宋家叛逃的黑卫，也不可能因此就对顾希仙的弟子出手。
所以，宋蝉衣并不能像预想的那般，找到方陵后，将他直接带回去，又或者一剑刺死他。
什么都做不了。
接下来，两人都未说话，不是什么忽然无话可说，而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许久过去。
宋蝉衣转过身，幽幽道：“你和秋聊聊吧，她很想你。”
说完这句话，宋蝉衣就慢慢远去了。
秋已经走了过来。
方陵平静的看着她。
仅剩一步距离的时候，秋停了下来，与方陵对视着。
方陵替她将面具拿了下来，轻声道：“好像长高了一点。”
秋用额头抵住方陵的胸口，双手用力环抱住方陵，颤声道：“一开始，我以为你真的死了，但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就这样死去。”
“因为你答应过我，要永远都在一起。”
方陵眼神柔和。
悬崖上，两人保持这一姿势，维持了许久。
远处，一抹白色身影，缓缓收回视线，眼神黯然，悄然远去。
心境动荡。
如水起涟漪，镜面破碎。
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