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往往比真实的更美丽,以至于让人宁愿舍弃真实,投身这片幻影星河中。
不过对于黄立明来说,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并不是太过重要,因为他自己就是虚幻的创造者,这个都市近三成的都市传说都是经由他手流出的。
重要的,是能打破乏味日常的有趣。
自从接触都市传说时起,他就发现了,这是一个能把虚幻投影现实的极佳方法。特别是最近几年异民出现在世界的明面上,更是让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更为暧昧了,这也让弄假成真更为容易。
看着那些人口中说着由自己创造的都市传说,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是为由自己一手引起的潮流而兴奋,还是如同神明般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些愚民?又或者,仅仅是为了自己所创造的价值能被他人认同而高兴?
或者三种都有吧。毕竟人是贪婪而矛盾的生物,总是试图获取他人的认可,却又不想承认,自身需要被他人认可才具备价值这点。
不过,这些都并不是黄立明之所以追逐、创造都市传说的原因。
自九年时起,这个世界就变了。“异災”的爆发摧毁的不只是一个城市,还是整个世界的规则,不明的力量扰乱了人类的社会,让大量的一般人获得了非人的异能,迫使一直以来潜藏在历史暗面,被人当做传说的异民们随之出现在世界的聚光灯下。
使用真理的巫师,月夜变身的狼人,翱翔天空的巨鲸,驱使火焰的异能者,这些本来只是话本故事里的传说生物,从文字、画册、人们的脑海中一跃而出,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当然,即使经历了那次“异災”,这个世界最多的,还是普通人。他们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生活中除了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外,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该上课的还是要上课,该上班还是要上班,周而复始,直到永远的安宁到来时,方能停下忙碌而重复的步伐。
和自己一样。
黄立明,也只是这些普通人中的一员,并未因为世界的变动,人生的轨迹就发生什么太大改变。原本被摧毁的都市迅速建立起来,成为世界有名的异民聚集地,于是各地的人们看好这座城市的成长潜力,蜂拥而来,黄立明的父母也是这样,才来到这座城市工作。
“真是,有够无聊的。”
黄立明站在大街上,把视线从头顶的天空转回到地上,车道上的汽车因为拥挤而大按喇叭,人行道上来往的人群擦肩摩踵,或许前一刻擦过你肩膀的是一个每到月夜就会在楼顶上奔行的白领狼人,又或者是一个能把你冻成冰棍,然后拿去批发给血族的异能者,但是,没人在乎。也不用去在乎。
因为,无论是巫师还是狼人,也都不过是社会人罢了,只不过就像魔术师,或者杂技演员一样,有一些独到的技能,但不也和自己一样,要在社会上挣扎求活。
要是有异民敢犯罪,异常纠察局——这些专逮异民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才过了九年,完善的对异民规则就成立了,除了刚开始的混乱,一群异民举着自由的旗帜进行大暴动,然后被强行镇压后,就没再发生过什么大事件了——至少新闻上没有报道。一般人犯罪的案件仍然比异民犯罪要多得多。
而这座城市由于异民众多,以至于被称为异都,然而或许也正因此,管得比较严,异民使用异能犯罪比其他城市还要少,至少黄立明待了那么多年,也就只听说过火焰能力者打劫店铺被灭火器熄灭,狼人老奶奶力擒小偷这种小事。
虽然黄立明曾经想过是不是相关信息被封锁了,所以才那么积极的搜集这座城市的信息,然而最终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多想了。作为近三成都市传说的创造者,他知道这些故事的真实度的占比。
现在甚至连《异知识概述》这种讲述异民的科目都出来了,不过上面讲的东西大都是自己早已了解的,所以和其他学生不同,黄立明才会对这科没有兴趣,甚至没有好感。毕竟,只要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苦搜集的资料,就这样轻易地被广而告之,心情自然会好不起来。
“那两个没脑子的蠢货应该上钩了,明天去教室看看会发生什么吧。私闯禁区外围,但愿他们机灵点,不然被异常纠察局请去喝茶可就好玩了。”
禁区,据说是当年“异災”爆发的中心点,里面由于出现了各种诸如空间扭曲、引力失效等异常现象而被封锁,只是说是那么说,谁知道是不是在里面搞着什么非法研究。
不过即使黄立明对里面很好奇,一介普通高中生的自己,还是没可能进得去,所以他也有自知之明的不去研究它。只是时不时地,散播一些有关禁区外围的,那些被遗弃的土地上的神秘传说。
“回去吧,不然老妈又该唠叨了。”
黄立明看着时间不早了,就想着该回去了。异都可是有着夜禁的,虽然这些年异都都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件,所以就放宽了些,但一个学生在深夜游荡,还是会被巡警捉来盘问,那就麻烦了。
就在黄立明准备从小巷中走出去,融入外面的人流中时,身后传来了呼唤声。
“那个,请问你知道——”
声音戛然而止,黄立明感觉自己的视线在空中旋转,滚落到街上,穿过人群的脚,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血液如同喷泉般从颈部喷涌而出。
他被——不,是我被杀了吗?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也就是说,我成为了几年来的,第一个异民杀人案件的受害者?
异常降临了。
这可还真是。
美妙啊。
我高兴得笑了。
“明天见,拜。”
伍宏仁和黄辉他们道别,踏上回家的路。
“禁区外围有异宝吗……估计又是那小子搞的鬼吧。”
只要想起那个家伙的本性,伍宏仁就有点头疼。
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去传播谣言,真是有够恶趣味的,等到以后自食其果,就有他受的了。
“明天再去问问那小子吧。”
这时,伍宏仁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循着声音看去,他发现对面的人行道旁除了救护车外,还停着一辆警车,一群围观群众簇拥在隔离带外。
大概是出车祸了吧。伍宏仁不在意地想着,不再理会,继续前行。
头顶夜空的星河依然闪耀明亮,和地上的灯河交相呼应,从古流淌至今,也将一直流淌下去。对于一些人来说,今天已经结束,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今天才刚刚开始。
毕竟,长夜漫漫。
“您要点什么?”
“来碗老友面,在这吃。”
路边的夜宵店开得正火热,食客们循香而来,聚集在各家店铺上大快朵颐,反而比早上还显热闹。不过毕竟这里并非什么中心街道,所以除了某些讨年轻人喜欢的热门小吃店外,这股人流分摊在各个店铺上,也不过如此。
林昌在其中一家面店里默默地吃着面条,温暖的橘黄色光芒洒在这间小店各处,照亮着这里零星的几名客人,不免显得有点暗淡萧条。
“你果然在这啊。”
新来的客人大咧咧地坐在林昌对面,豪爽地说道。
熟悉的声音让林昌停下了筷子,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人,那张笑脸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讨打,衣领歪歪扭扭的,如果他去代言休闲服,那股随意感肯定能吸引很多人去买,然而遗憾的是,这家伙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警察。
“你还真是喜欢吃这里的面呢。”苏东海说道。
“你如果是来找我喝酒的话,那还是改天吧,我明天还有课。”
“对于这么久不见的朋友来说,你这态度未免太冷淡了吧。况且我来找你就不能只是想找你聊聊天吗?也不一定要喝酒嘛。”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快点说,我待会还要回去备课呢。”
苏东海不由得苦笑着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上一次你找我处理‘鼠群’,再上次你找我分析‘拦路虎’,再上上次你找我喝酒,一个人在那吐苦水,最后喝倒了还是我抬你回去的。”林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地说:“我现在是一名老师,不是你的便利助手。”
“呃……”苏东海彻底哑口无言了,正好这时点好的面条上来了,他赶紧埋在面碗里,借着吃面来解除尴尬。
“唔,这家店的面条还真是好吃啊,难怪你会喜欢来这吃。”苏东海对面条赞不绝口。“不过为什么客人就会那么少呢。”
林昌面色稍缓,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与冷清的这里仿若天壤之别,如同有一扇无形的门,把躁动的喧闹阻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