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恒变了,这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

他不再双手负背的沿着林间小道散步,也不再爱开玩笑,有时甚至不会多说哪怕一句话,平日里见到,也就是点头,挥手而已,一些简单的肢体动作代替了日常交流,他竟变成了一个沉默内敛的男人。

他整日里都沉在办公室里做事,一日三餐也经常一个人简单解决,即便偶尔去趟食堂开开荤,也不过是为了去隔壁的小卖部再屯点粮罢了。

对于他的改变,镇守府的每个人都很开心,都觉得他有个提督的样子了。

可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CV-16的沉没所致,愁绪的哀云顿时覆没了每个人的思绪,便停下手上的工作,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每当这时,苏立恒总能敏锐的察觉到大家的悲伤,他会凑一个恰当的时节,比方说儿童节、或者万圣节这一听就很喜庆的日子。

在这天,他会临时组织一些小活动,问答比赛、两人三足、打西瓜大赛……,找镇守府里最活跃的亚特兰大担任住持工作,她总能调动每个参与者的情绪,把每一场决赛解说得精彩绝伦。

而参加活动的小不点们总会用各种捧腹的脑洞和童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在这样美好的氛围中,积郁的愁绪也不禁一扫而空。

比赛结束,他上台给驱逐舰们搬完奖后,便适时抽离,一个人蹲坐在树根下,庞硕的阴影遮掩住他的全身。

背靠在树干上,苏立恒怔怔的看着张灯结彩的镇守府,手掌覆盖青草地,眼神里没有焦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就只是那么坐在树下,嘴唇合拢不上,目光呆呆的,愣愣的,他看着镇守府里的孩子们傲娇的拌嘴而一动不动,活像一具僵尸。

日子就这么闷头走下去,偶尔闲聊时,总会有人想到CV-16,止不住的,但大家有意识的不去提那件事、说这个人,这既是对小家伙们善意的隐瞒,也是不想要旁人再徒增不必要的伤感。

生活总是得过下去的。

可很多小不点都想她,首当其冲的就是学成归来的小华同学,可她不好意思直接去问,毕竟还在冷战状态,说出去多丢份儿嘿!

聪明的小华便利用自己深不可测的丰厚学识,去撺掇刚刚加入十里坡镇守府的岛风去问。

岛风在镇守府里结交到了好多好多的伙伴,在友谊的滋润下忘乎所以的快乐,可人人都知道,她是个念旧情的好孩子,正巧小华提这一嘴,她就想把CV-16的下落问个清楚。

她找镇守府里的大姐姐问,大姐姐们支支吾吾糊弄过去,见问不着,她便召集小伙伴,然后抱团往办公室里跑。

她们知道自己的提督就在那儿,提督是无所不能的,提督肯定会乐意帮她的忙的!

跑到办公室,推开门,办公室内有且仅有苏立恒一个人,大家围过来,要抱抱,要亲吻,不然就要闹,闹得可凶哩!

他没法儿,一一应了,小姑娘们满足了,这下便安分了不少,有几个绕着桌子跑,有几个绕着吊灯跑,剩下几个坐到他的腿上一块帮着工作。

当然,她们以为自己在帮忙,可其实她们的帮忙却只不过是大人眼中的顽皮捣蛋罢了。

苏立恒没有嫌弃她们,痛苦令他变得愈加柔和,即便的的确确是有一些着急要处理的工作,也都搁在一边,大不了加班处理罢了。

他抱着大家,下颔搁在岛风的樱色长发上,然后伸出粗糙的食指指着公文的字,教大家一个个的念。

不过小孩儿嘛,也就囫囵吐几个字便失了兴致,眼见窗外飞来蜂鸟,一咋呼,便又一窝蜂的跑开了。

在这时,只有岛风留在他的怀中,她是个黏人的小不点。

小岛风不安分的摇晃小腿,然后乖乖的问道:

“提督,十六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苏立恒柔声回:“可能得需要一些时间,她在执行一件很困难的任务。”

“我好久都没看见十六姐姐了,我想她了。”

“我也是,亲爱的,我也是……可,就像我说得,她,她实在是有些忙,顾不上回家,很忙,很忙很忙……”

“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你要提前跟我说哦!”

他揽住岛风小小的身子,并吻了吻她的发梢,声音沙哑:“我尽量,孩子。”

又呆了一会儿,岛风和苏立恒说了自己在上次大赛差点就夺得头筹的热血和遗憾,说了好久好久才肯跳下来,举高手跟他道别:

“提督再见!”

“路上慢点。”他微笑着点点头。

岛风便乐乐呵呵的跑开了。

她也就刚走没几分钟,镇守府的秘书舰——列克星敦抱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自家提督身前,并把怀中的文件递给他:

“提督,这是政府发过来的合作条款,最晚下星期一前要申明镇守府的意见。”

苏立恒接过来,翻了两眼,大约了解这是一件做宣传的冠名合作后,沉吟片刻后,便叫列克星敦拿章。

发展到十里坡镇守府这个程度,其获取资源的手段并不单单仅限于吃饷接任务,很多时候,镇守府甚至只用在船舶公司里挂个名,每个月就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进账。

当然,挣钱的渠道广了,做任何事就不可以只朝钱看齐了,这么做难免被公众嚼舌根,名誉、地位和友谊,是十里坡镇守府现如今更加需要的东西。

列克星敦点点头,干脆利落的离开,转身便去储物室取印章。

待她走后,苏立恒的身体向后靠,仰在椅靠上,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清风拂过窗帘,红木的办公桌上晾晒着温暖的阳光,转过头,他下意识又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烈士勋章,阳光耀得那块章闪闪发亮。

他总忍不住要去看它,偶尔狠下心想收起来吧,却又舍不得了,想着在房间里留一个念想也好,累了还能拿纸巾给抹去勋章上的灰尘,若是叫它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抽屉里,也怪可怜的。

苏立恒的肘搭在桌上,十指交叉,双手抱着,下颔就这样顺势搭在指关节上。

他的嘴唇因缺水而干瘪脱皮,分开上下唇,却不想这样做却意外的撕开一瓣唇,渗出一线血珠,舌尖下意识舔舐,瞬间便感受到了咸腥的鲜血味儿。

他放下手,刚想拿纸巾,只觉一阵儿风拂过,一只芊芊玉手扯了两片纸巾递给了他:

“喏,给你!”

“谢……”

正说着,他伸手去接,刚刚抬头,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影却令他瞳孔一缩,鼻翼猛涨。

他难以置信站起来,动作的幅度之大,甚至意外碰倒了身后的椅子: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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