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曼啊，这地咋样。”

“不错，相当不错。”费世曼环顾四周，自然的气息从肺部传达到身体各处，车途的疲劳一扫而空。

这里是锦安江上游的一条支流流域内的一个山沟沟里。在厄灵出现之后，人类文明联合制定新的律法，所有人类聚居区都必须建设厄灵哨站。

联合要求哨站的执勤范围是最晚十分钟内必须到达事发现场。哨站根据在职的怪异猎人人数，分为一级、二级、三级。三级哨站，一般存在于偏远的村落，执勤范围小。

本来按照联合最初的计划，哪怕是只有一个人的村落也会安排一个哨站。但是真正执行起来之后，人力财力都受到很大的制约。所以，联合强制将人少的聚落合并，一个哨站最低的服务人数为1000人。而这些被废弃的村落，就被称作禁区。

费世曼和威弗列德来的就是曾经名为维罗店村的禁区。

“不愧是耶鲁大哥介绍的地方，真漂亮呢。这水这风。滋润。”威弗列德站在一块光秃秃的巨石上，这是这附近唯一一片稍大的空地，以及平缓得如同静止般的水流。上有大树遮阴，下有游鱼成群。

“这水深估计有个两米。”费世曼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插到溪底测量大概水深。

“这真凉快啊。”威弗列德俯下身来，双手捧起溪水，洗掉一路而来的风尘。

突然的声响引起他们注意。

一条近一米长的鲢鳙在水面肆意地划出一道水波。

“哦！哦！老曼！看到那条大鱼没！好大一条！”

“看到了看到了！你别太激动掉水里去了。”费世曼摆弄着新买的渔具。“今天的目标就是把那家伙钓上来。”

鱼钩在天边画出一道弧线，落入水中。

荒废十几年的维罗店村，在今天迎来一丝人声，又很快陷入沉寂。

两人在安心地垂钓，时而欢笑，时而凝神。

晚春的太阳从山尖爬到头顶，最早一批的蝉鸣已经响起，但在大树的遮蔽下，凉风吹拂是显得如此惬意。

“唉，老曼啊。”威弗列德将一只小虾米从钩上取下，丢回小溪里。

“咋，快说。”费世曼耐心的将鱼饵挂在鱼钩上。

“你说咱们偷跑来禁区会被抓吗？”

费世曼再一次抛出鱼竿，鱼漂精准地落在一个冒着小水泡的地方，“抓就抓呗，反正只是罚款而已，又不用蹲大牢。我们去一次渔场都得要200纳腾一人，还不算鱼的钱。罚款只要300纳腾，这不血赚。”

“唉，你说厄灵应该不会被咱们遇上吧？怪异猎人他们能马上赶到这吗。虽然这离百洋镇也不远。”威弗列德一直在碎碎念。

“谁知道，报警器你带着的吧。诶，咬了一口！”不是最开始见到的那条，但个头也不小。

“带着。”威弗列德摸摸口袋，“不对，身上没有，不会落车上了吧。我回去拿。顺便把电击枪也拿来。”

“快去，别惊了鱼...鱼！！！咬了咬了！”鱼线瞬间绷直，鱼竿弯成一条弧线。费世曼用尽全身力气去把握鱼竿，“大家伙，快，快！”

威弗列德抓住鱼竿，费世曼熟练的收线。

这条鱼确实有劲。

“2斤，不对，5斤，绝对有5斤！”

“感觉不止，拉不动，这力气，溜它。”

“头冒出来了，慢点收线，慢点。”

“好，啊，好沉啊，这不会有10斤吧。”

“吼吼，10斤，这不起飞，啊，出水了。”

为了和大鱼对峙，两人都直接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石头上有些滑溜，好在这石头有处凹陷，刚好够放入两个人的脚，让威弗列德和费世曼能施展出全身的力气。

“啧，被拽回去了，这条鱼真够大的啊。”

“哦，来来来，这鱼没力气了。”

“感觉到了，收。呃啊啊啊。”

“抄网，快，抄网！”

一条一米多的翘嘴。

“我去，这鱼够大的啊。”威弗列德用控鱼器夹住翘嘴的嘴巴，“竟然嘴都钩破了。”

看来回去之后得在小区迷路了。

“拍照拍照。”费世曼拿着控鱼器，单手提着一条有自己一半身高的大鱼，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啵。

“啥声？”威弗列德将照片发到钓友群里。

“什么东西掉水里了吧。不对，是你的竿！”费世曼来不及将控鱼器拿下，连着大鱼一起塞到鱼护里。他一个箭步拉起威弗列德的竿，再晚一步，怕是鱼要带着竿游走了。“快，这个也不小。”

“来了。”威弗列德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支援费世曼。

但这次这条“鱼”，和上一条有明显的手感出入。

两人拉了半天，鱼线没收回来一点。透过清澈的溪水，可以看到，鱼钩已经没入水草之下。

“不会挂底了吧。”费世曼试着放松，果然，鱼线没有被“鱼”拉走。

“晦气。”威弗列德打算剪断鱼线，这鱼钩可是花了40纳腾呢，但是挂底就意味着再也回不来了。

“等会。先别剪。”

“咋？”

费世曼感受着从鱼竿传来的震动，“没有挂底，也不是鱼，难道是王八？”

“王八！好家伙！这溪里竟然有王八！这不钓回去补补。”威弗列德两眼放光，浑身起劲。

费世曼紧紧盯着鱼钩沉底的地方。那里长满水草，无法辨认躲藏在水草之下的家伙。

但是，从鱼线的感觉来看，应该是个活物。费世曼松开线轮，能明显看到鱼线是绷直的，而且线轮在缓缓出线。

“老王，去把那边那根竹子拿来。”费世曼心里有些不安，但说不上来为什么。

“啊？王八不要了？”威弗列德边问边拿起那根4米多长的竹竿。

“抓不到的就算了，万一是个千年老王八，抓起来可要遭老罪咯。”

威弗列德将竹竿一头插入水中，一次没中，又来第二次。这次中了，刺中了一坨软软的东西，不像淤泥，不像活鱼，像是一坨垃圾，牢牢地嵌在溪底。“这个时候到开始迷信了？你之前没少干缺德的事吧。”

“别提那些陈年旧事了，快点。”

“行。”威弗列德以岩石为支点，用上全身的重量去挥动竹竿，将溪底的淤泥搅起。

清澈的溪水被搅动的浑浊。不是淤泥那种随时间可以澄清的浑浊，而是像墨水一样，染黑了这片溪水。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家伙，将工业废料丢弃在这里。

“有点恶心。”虽然并没有异味飘出，威弗列德还是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哦，松动了。”费世曼现在可以很轻松的收起鱼线。

“把垃圾钓上来吧，我们丢到镇上的垃圾场去。”威弗列德收回竹竿，丢在一旁。

“行，车上有个麻皮袋，那个不漏水，用那个装吧。”费世曼感受着竿上的重量，不敢快速收线，怕崩了竿子。

“黑色的那个对吧，我去拿，你慢慢来。”威弗列德消失在身后的芦苇荡中。

只剩费世曼独身一人对抗这一直在污染溪水的垃圾。

溪水里的黑影遮掩在水草丛中，费世曼无法分辨其具体的大小，只是觉得很重。

拖行了将近3分钟，黑影才来到岸边。费世曼用腰部的力量，一手控制鱼竿，一手拿起抄网。

网兜浸入水面，接触到那坨垃圾的一瞬间。垃圾做出极大的动作，溅起一阵水花。

费世曼吓了一跳，竿和网纷纷脱手，被“垃圾”带入水中。

他惊恐地愣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呼救。

一只手抓在岩石上。那是一只泡胀的苍白的手。

紧接着，一颗同样苍白的头颅，覆盖着几缕黑毛，露出水面。深红的瞳孔紧紧盯着费世曼。

是厄灵。

厄灵完全从水里爬了出来。

身体是残缺的，没有双腿和左手，而肚子上长了一根半米长的触手。

费世曼观察着厄灵，身上并没有出现深红的裂痕。是最低等级的厄灵。

一阵冷颤，将费世曼从愣神中清醒过来。

“列德！威弗列德！”他嘶吼着呼唤同伴的名字，捡起地上枯黄的竹竿。竹竿因为刚才的浑搅，已经开裂，费世曼干脆将竹竿掰成两截。

他手持一长一短的竹竿，与厄灵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