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说。”
坐在我对面，名叫希娜的金发少女，即便不悦的问话，嗓音也清脆悦耳。
少女有着一副姣好容貌，身穿凸显曼妙身材的浅白色裙甲，裙下笔直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白丝里，引得出入休息区的玩家频频侧目。
这里是名为星海神域的潜入游戏——同时也是公测当天便无法退出的死亡游戏，必须攻略太空电梯五十层的最终BOSS才能离开。
受困到如今一年，大部分玩家都接受了现实，开始朝顶端进发。
“你怎么就不能再努力一点呢？今天我们差点就突破三十层了。”
再努力保护你一点，为你莽撞的站位买单么？
我摇摇头，把反驳咽回肚子。
没用的，她只会觉得自己理所当然，把问题都推到我身上。
也许最初的少女是个很好的同伴，但现在她只剩下了无尽的急躁和自大。
“在二十九层多停几天也没关系，我们很靠前了不是么？”
“可解放骑士团前天就去三十层了！”
“你在拿我们两个和最强攻略组至少十六个精锐比，还不算他们的后勤。”
“之前我们一直领先他们，现在却落后了，你不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少女湛蓝色的眸子很漂亮，可锐利的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刺人。
“可能从二十层开始我们这种两人小队不吃香了。”
“又可能两人小队里有人拖了后腿？说不定你再努力一下我们今天就过去了！”
“可也说不定你会死。”
她明显被我的话吓到了，神色凝固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才用更加恼羞成怒的语气吼道：
“保护我……不正是你该做的吗？！”
又是这句话。
我忽然有点累了。
为什么，保护她是我该做的呢？
这种骑士和公主的戏码，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上演的？
已经记不清了。
在这个无限逼近真实的世界，一切的后勤，每一次守夜，侦查，制定战术，乃至和别的玩家交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战斗时挡在最前面吸引火力保护她，都是我“该做的”。
而对她来说，钢铁丛林中的行动就像是郊游，在宽敞的帐篷里美美睡上一觉，再享用好吃的食物，连武器都不用自己保养。
如果回到安全区，还能拿小队结余的钱挥霍一番，买各种喜欢的时装和饰品。
“我身为女性，本来和你组队就压力很大了，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啊！”
是啊，毕竟在这个角色外貌依照玩家本人生成的游戏里，她可是实打实的美少女。
和我组队很有压力的，随时随地都要提防着我。
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不要盯着我看”，“你别会错意了”，“给我本分一点啊”。
尽管我从没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反倒是阻止了很多目的不纯靠近她的玩家。
之所以成为两人小队，也是因为她说“不想和太多男人靠近”。
毕竟这样一款科幻射击主题的潜入游戏里，大部分玩家都是男性。
所以不论两人小队再难，我们也没有招募过新伙伴。
起初，我们还是很合拍的。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互相信赖然后并肩走下去——可现在好像只有我这么想了。
也许两个人，总有一个会变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而且别忘了！到底是谁看不到自己的枪线，只能用盾牌！不保护我你有什么用？”
少女的语气，好像在说是她仁慈宽容收留了我。
枪线是玩家类似超能力的东西。
越强的玩家，越能清晰感知自己的枪线，这种感知会自动修正下坠和风阻，甚至预判敌人动向。
但我却反过来，从感知自己变成了感知敌人的枪线。
也就是说敌人还没扣动扳机，我就知道子弹会落在哪里，可以轻易躲避或者格挡。
如果说正常玩家是锋利的剑，那我就是坚固的盾。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会前出吸引火力，为少女争取输出环境。
这大概也是我们能比肩攻略组的缘故，攻略组遵循的是现实中的火力优势学说，没有所谓的前排肉盾。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感知也在变强，如今即便是枪林弹雨也难以命中我了，所以我舍弃双盾，换上了一把剑。
毕竟剑横过来也能算一面窄盾不是么？
“只带一面盾以后我的杀敌数也不少，最近总感觉你不太杀得完。”
虽然游戏看不到战斗数据，但二十层开始敌人明显多了很多，光靠少女一个人的清怪效率已经跟不上了，很多冲脸杂兵都是我解决的。
“哈？！你说我杀不完？有没有搞错啊！”
少女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发言。
“就是因为你非要腾一只手拿剑，所以才会保护不好我啊！要是我一直安心输出，怎么会杀不完？！”
“也是哦，可能是我急了。”
我能说什么呢？
仔细想想也是，身为游戏最强射手之一的她，一直以来都享受着玩家们的称赞。
“一人输出比肩攻略组”什么的，走到哪里都有队伍投来橄榄枝。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输出不足的现实？
“所以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吗？！”
少女错愕地瞪大眼睛，不怒反笑。
“你干脆说你不需要我，用两把剑就能杀光好啦！你现在是觉得你用剑随便砍一砍就很强了对吗？好啊！那你尽管一个人去试试好了，希望你别死在怪堆里，这样我也可以换一个愿意好好辅助我的队友！”
她一口气说完，双手交叉在胸前，趾高气昂地盯着我，好像料定了我会像以前无数次争吵那样沉默，然后顺从她。
但这次，我摇了摇头。
我真的累了。
“也好，可能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你什么意思？！”
我站起身，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浮上心头。
“希娜，我们结束了，真心祝愿你能活着离开。”
我头也不回朝出口走去。
少女似乎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我要做什么。
眼中的疑惑缓缓转变为怒不可遏，她起身，狠狠跺脚。
“站住！你给我站住！你去哪儿？！”
“你在跟我赌气？别犯傻了，我要你努力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不想进度快一点吗？”
“好！你走，你走！等你后悔了不好好道歉我绝不会原谅你！”
道歉？
哈哈。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