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自变身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这么多畜牲呆在一起。

当托运车厢的门被列车员关闭的那一刻,萌萌落寞地垂下眼神。

空间不大的铁皮屋子围成一个封闭的环境,地板和墙壁与人坐的舒适车厢大不相同,不论颜色、材质和品相,到处透露着两个字——廉价。

车厢里,面对面放了两排宠物笼子,猫叫狗吠声此起彼伏,充斥着各种不同牲畜的混合腥气。

灵敏的嗅觉把这股腥气放大了许多倍,让不得不吸入的萌萌感觉脑子有点浑浑的,她知道,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即便没有发达的嗅觉,也是基本上忍不了这种气味的。

而现在,这气味窜到萌萌狗形态的五脏六腑,她却并没有什么反感,她想,也许自己也被这气味给同化了吧,但她似乎不是很在乎。

她用爪子挠了挠眼前的笼子,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到,自己现在的定位,就和旁边和对面的好多笼子里的宠物一样——是个牲畜……

牲畜,在很多关键的时候,是不配和人类呆在一起的。

哪怕卜猛对她再好……

萌萌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一番简单的自我劝解过后,便开始无可奈何地继续观察起周围的一切。

对面那排笼子尽是些小型猫狗,也许是由于体型差距,能看得出有的在畏惧她,有的在讨好她。萌萌眼光扫了一遍,有些享受自己给它们带来的压迫,就好像自己是这个车厢的老大。

望着这些可爱的小布丁,萌萌总想试试电视上见过的那种,叼起它们的脖子到处乱晃是什么感觉。

直到看到角落的笼子里的一只和自己体型差不多大的黄狗白面。她认得这个品种,是中华田园犬的一种。

黄狗白面后腿蹲坐,前腿直立,抬头挺胸,神情冷峻,眼神直勾勾盯着它的前方,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被对面的什么动物吸引了,不管是什么,这纹丝不动的挺拔姿态,像极了一名忠诚的卫士,相比于其他宠物的焦躁和叫喊,它似乎具有一种在任何恶劣条件下都不为所动的坚韧品格。

萌萌对它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哇,它也太帅了!”萌萌在心里由衷地说。

“嗯?我怎么能认为一只狗帅?”萌萌用自己的意志力按住了将要晃起来的尾巴,马上自责起来。

“不对呀,人类觉得狗狗帅也是正常的,我是不是太敏感了?”萌萌又开导起自己来。

开导成功!萌萌又心安理得地欣赏起这只黄狗白面。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黄狗白面还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萌萌心说,这不会是个假狗吧?就冲着它“汪”地叫了一声。

黄狗白面循声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萌萌,可连萌萌的尾巴都还没摇起来,就又转了回去,恢复了刚才的雕塑姿态。

萌萌本来还想兴奋地跟它交流两句,毕竟几个小时的车程,不干点啥还不无聊死,结果黄狗的反应让萌萌实在是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她不禁歪着头纳闷起来。从气味能嗅出,这黄狗白面是条公狗,怎么,它对我就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不是我想让它对我有兴趣啊,是别的公狗都是急着要上我,这位可倒好,没那方面的冲动也就算了,怎么做个临时的朋友都不行吗?

难道它......是gay?绝育了?种族歧视?

不不,绝育的话,这么长时间的做狗经验告诉萌萌,被绝育的狗气味是会和正常狗不一样的;种族歧视的话,难道我哈士奇配不上黄狗吗(我是说交朋友)?

萌萌就这么乱猜,哪怕有心“问问”它,也倔强地不再叫一声——如果再叫它还不理我,那我岂不是太丢面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好奇,自己也算哈士奇里长得端庄好看的,无非就是胖了一点,为什么那只臭黄狗还是一眼都不看我呢?

嫌我身材不好?

她想不明白,这只黄狗白面和以前的所有公狗都不一样,给她的落差太大了,要像平时,她有别的事干,也就罢了,可现在左右也是无聊,她还真就想较个真,弄清楚。

“喂,你这只木头大黄!能听得懂我说话吗?听得懂给个回音儿!像你这么高冷的狗我还是头一次见,怎么的,稳如泰山啊?搁那修行呢还是坐定呢还是就地圆寂了?这破环境半天了一动不动,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啊?这儿一个美女哈士奇跟你搭话你理都不带理的,耳朵塞驴毛啦?我见你站得板正本以为你是狗中贵族,对你还挺有兴趣,原来其实只是大小脑协同不发育,智情商双双创新低的‘贵物’吧?”

萌萌一口气说了很多,为了刺激黄狗,还放大了自己的情绪。当然,狗形态的她是不会说人话的,听起来还是一阵抑扬顿挫、情绪饱满的“汪汪汪”。

黄狗白面倒是又看向了萌萌,但除此之外还是没什么反应,比起来,萌萌旁边的笼子里,却突然传出十分大声且很不友好的狂吠,给萌萌吓了一跳。

原来,萌萌的旁边,紧挨着一个尺寸跟自己的差不多大的笼子,因为里边被小棉被四处包裹着,萌萌看不到笼子里,加上刚才各种小型宠物叫喊的时候她旁边这也没声音,就给忽略了。

其实她不知道,这里边是一只大黑狗,正在睡觉,结果被萌萌对黄狗的一番吐槽给吵醒了。

黑狗自然有气,一边吠一边就咬开了它和萌萌之间的棉被,见到萌萌那一刻就叫得更凶了。萌萌吓得又一激灵,正说要赶紧挪开身子,黑狗竟然把长鼻子穿过了笼子,一伸舌头,在萌萌身上舔了一口。

“哇靠你这个变态!”

萌萌急忙一个兔子蹬鹰似的蹬笼子,利用反作用力让自己远离了紧挨着黑狗的这边。然后,像狗狗平时挠痒痒似的,用后腿很嫌弃地一遍又一遍挠着刚才被舔的地方。

然而大黑狗不依不饶,依旧努力朝萌萌这边探着鼻子,要么狂吠,要么伸舌头乱舔,连哈喇子都滴到了萌萌笼子的垫子上。

看着这只黑狗的臭嘴竟然伸进了自己的领地,萌萌开始抱怨妈妈给自己买的笼子笼条布置怎么这么稀松,看起来也很不结实的样子,就不能多花点钱,买个有安全感的笼子给我吗?

她自认倒霉,这就跟坐火车你邻座睡着了把臭脚伸到了你这边是一样的。

黑狗叫了一会儿,倒是消停了点,但鼻子仍在萌萌这边嗅来嗅去,时不时伸舌头舔嘴,像是要把萌萌笼子里的空气吸进去似的。

这一番动作一致持续,让萌萌极度不适,萌萌一想,反正我现在是狗,又有笼子当着,还闲的没事干,没必要忍着,就“汪汪”地跟黑狗吵了起来。

但是,吵不过,音量,和气势都是。是因为我是雌性吗?萌萌不甘心地想。

她犹豫自己要不要变成人形来给它一个威吓,但她的人形可是个不穿衣服的少女,似乎很难对这种中大型犬类有什么威慑力。

正烦恼时,萌萌瞥见斜对角那只黄狗白面不再静止,动了起来,这对此时的萌萌来说可算个乐子,但当黄狗伸出狗爪,把它自己笼子的笼栓推开时,萌萌差点没给自己的下巴惊掉了。

这种动作,除了我,竟然还会有别的狗能做到吗?萌萌难以置信,自己能做到也是因为自己有人类的智慧啊。

黄狗拉开笼栓后,把笼门一拱就走了出来,看来它的主人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疏忽,没给笼子上锁。

走到黑狗跟前,黄狗用一种音量不大却颇有气势的叫声,冲黑狗叫了一阵,黑狗直接“呜”地一声,蔫儿了下去,从贴着萌萌笼子的那边离开,安声地卧了下去,表示对黄狗的顺从。

而黄狗也走到萌萌跟前,低头嗅了一下,似乎是要表示一下安慰,那姿态,简直就像一位绅士刚刚救了个落难少女后,低头鞠躬问她:小姐,你没有受伤吧?

“我尼玛,你要不要这么帅啊!”萌萌在心底大喊。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种英雄救美的套路经久不衰了,她一个男人,一个人类,都差点被一条狗用这种套路给俘获了芳心......

这些天来,萌萌甘愿做狗,还有个原因,就是她以为自己做人不优秀,但做狗,因为有着人类思维作外挂,在狗群里起码也是个鹤立鸡群的天才吧?就有了种“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心态。

但这次一看,不管是被托运对环境的镇定,还是处理和其它狗的矛盾,甚至包括对情绪的掌控,她都败给这条黄狗白面了。

这让萌萌对自己能做到“狗中第一”都产生了怀疑,不过她并不难受,反而想抱抱这只大黄。连大黄走开之后,她还觉得它的背影也帅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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