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感觉到长袍的袖袋中多出了一样东西。

柳玉希把这个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月光下仔细观察。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流淌着紫色的液体。

“这是能化解箭镞毒性的解药！”中年男人眼神明亮起来。

他顾不得柳玉希是在哪里得到的这瓶解药，只是兴奋地喊道：“太好了，这样我们两个都能活过去了！”

又看了眼手中的剑，柳玉希瞬间明白了梦境的用意。

在这个测试她是否足够“勇敢”的梦境中，她需要在两条道路中做出她的选择。

是杀掉她的父亲，终结这虚妄的梦境；还是将解药递给她的父亲，救活他，从此永远沉沦在美好的梦境之中。

……

楚源看着洞穴映衬出的景象，有些期待柳玉希接下来的选择。

如果柳玉希选择了第二条道路，说明她还是没能走出小时被灭门的阴影，也没有打破这阴影的勇气。

她始终懦弱，就算甘愿在梦中活下去，也不愿回归现实做些真正有用的事情。

要是她拥有清晰的头脑，应该很清楚，她该选择第一条道路，毕竟梦境再美好，也是虚拟的，不真实的，它无法代替现实的残酷，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带来些心灵的慰藉。

但可惜了，投入到这虚拟幻境中的更多是柳玉希个人的思维载体，而不是她的本体。

在这部分思维载体中，充斥着欲望，承载着本我，却少有规则的牵引与束缚。

也就是说，柳玉希目前完全处于感性的恐惧中，缺少意识的规范和理智的约束，做出哪种选择，纯粹是凭借她最原始的本能。

在这个幻境中，以思维载体作为媒介测试出来的“勇敢”才是真的“勇敢”。

修仙界的双方发生战斗的时候，很多情况下，胜负就取决于一刹那的抉择，而这一刹那的抉择的根源便是人纯粹的本能。

人的本能中所蕴涵的勇气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柳玉希，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楚源喃喃自语，“别让我失望哦~”

……

柳玉希非常清楚她的面前出现了两条道路，她必须选择一条道路前进，没有回头路。

可是她却很难做出取舍。

她的大脑几乎要然成一锅粥了。

周围阴森的树林又加深了她的这种苦痛。

她看着父亲欢喜的容颜，觉得十分幸福，至少在这一刻，她还有亲人。

只要将解药递给他，他们两个就都能活下去，她便是有爸爸的人了。

可是，可是……

她还有别的选择！

柳玉希哭丧着脸，跌坐在了地上。

她好绝望。

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此刻的她就像是没有回到巢穴的幼鸟，在天空中悲哀地嘶鸣，它想知道家在何方，却没有人给它答案。

无助填满了柳玉希的胸膛。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玉希突然泄气了。

她最后还是抵不过亲人的诱惑，将透明小瓶递给了父亲。

一切都结束了。

父亲仰起头，喝下了解药。

测试失败！

楚源叹了口气。

天赋异禀的剑道天才，却在“勇”的测试上没能过关。

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要知道，剑门山历来修习剑道的修士，无论天赋高低，在勇气测试上几乎都是顺利通过的了。

可柳玉希没有，哪怕她的天赋妖孽到无人能比的地步。

楚源张开手掌，按在紫色洞穴的正中央。

巨大的吸力瞬间遍布他的整个身体。

楚源被吸入了洞穴之中。

他迅速找到了坐在地上，看着父亲成功解毒而欢欣鼓舞的柳玉希，将她一把拽出了映射幻境的洞穴。

瀑布的水星伴随着轰隆巨响，打在柳玉希的脸上，震颤着她的心扉。

梦中的恍惚感在现实中更加明显了，但不变的，是她父亲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柳玉希瘫坐在地，良久没缓过神。

楚源安静地坐在她的旁边，没有立即出声打扰。

他知道柳玉希需要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

伴随幽幽水流，楚源遥望远方的天际。

天空变得有些阴沉，铅墨色的空中漂浮着笨重漆黑的乌云，朝着四周飘散。

看样子马上就要下暴风雨了。

“幻境再美好，不也不是现实么。”

楚源开口说了一句：“斩掉一切无用的幻梦，这也是一种勇气。”

“我知道，梵霄宗的宗门实力雄厚，在你的眼中是座高山——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山，你没有勇气打败它，所以只能拘泥于苟且，沉溺于幻境，可是，如果你连打败对方的勇气都没有，你又怎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快速提升实力，真正复仇呢？”

在刚才的测试中，楚源已经彻底看出了柳玉希过往的经历。

“你不懂！”柳玉希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她第一次流露出近乎愤怒的表情，像只炸毛的刺猬，“你不懂我为了复仇付出了多少，你不懂在我眼中亲情有多么重要，让我亲手杀了我的父亲，这是我不可能做的事情！”

“不必用声音的高度来显示你的愤怒，”楚源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你就是不肯接受现实，何必找些别的理由呢，你明明知道幻境里的那个中年男子并不是你的父亲，他只是一个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像。”

见柳玉希还想反驳，楚源继续说道：“就算你真的无法对你的父亲下手，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还有第三种通过‘勇气’测试的方法，你猜猜是什么？”

楚源笑了笑，自问自答道：“那就是，你鼓起勇气，转过身，举起剑，冲向后面的敌人，保护自己的父亲，这也是‘勇’的体现。”

“可你偏偏选择了一个最懦弱的行事方式。”

墨色的乌云朝着瀑布这边飘来，细密的雨点从天而降，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让我分析一下你的内心，”楚源不慌不忙地说道，“如果你真正复仇心切，又那么渴望守护自己的亲人，你的思维载体投射到十二年前的这个血色夜晚，理应被灭门的仇恨激怒，一举冲向敌人，这才是缺乏理性的感性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你没有啊，你只想着逃跑，压根没心思和敌人战斗。”

“这说明梵霄宗在你的眼中是个庞然大物，而你也早已失去了复仇的心思，变得唯唯诺诺了吧！”

不敢复仇，甚至没有复仇的心思，只想苟且地活着，这才是柳玉希真正的心理状态。

“勇气”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种稀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