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艺术，就像尼采在机场时对武帝前后造成的一亿点心灵伤害，与这番谈判为她的燕京布局添上的强力增益buff一样，它既可以成为进攻型谈判的战术，也可以成为编织橄榄枝与和平鸽的魔术，让你在心灵的领域上把任何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当然，对于某些人而言，由于出生时分配的天赋使然，这个技能树往往不是那么容易被点出来，就算偶尔能发挥一些效用，不知什么时候也会把自己炸得灰头土脸，甚至不小心就打出bad end结局。

就像现在的顾晓霜。

在竭尽全力、最大限度发挥自己在UNSC、厄普西隆和守夜人这三个时期培养的能力试图来让这场久别十二年的重逢氛围变得更加温馨一些的尝试，最终宣告失败后，她终于无奈的发现，作为现任厄普西隆主异教、焚风指挥官、UNSC海军舰队司令员、前不列颠情报头子和前全球最强上位英灵，她的技能树显然大多点在“怎么干死对方”，“怎么悄无声息的干死对方”以及“干死对方以后如何以最快速度使用包括但不限于核武器在内的任何手段打扫现场”这三点上。

更何况谈判毕竟是正面战场和隐蔽战线都打完以后由外交部门负责的工作，顾晓霜倒是很懂怎么伪装自己然后用话术完美地骗取信任——但她显然不可能在素言面前当一个演员啊。

所以，那就用最诚实的态度道歉吧，不管下场怎么样，至少顾晓霜不愿意再对素言玩什么萌混过关的把戏，这些年在西欧漂泊流浪的过去、对皇家学园久远往事的怀念、对始皇的爱与尊重、对她的复杂心情……都告诉她吧，至少，不能再像十二年前那样有任何欺骗了。

顾晓霜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但悲伤的故事随之发生了。

——她终于发现，原来“坦白从宽，一剑捅穿”这句箴言，或许，真的是用前人的鲜血写下的人生哲理。

“……等等，素言，我觉得我刚才那句话可能有点问题，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个，只是不想再有什么隐瞒而已。”

当下三秒钟的那句话说出口后，顾晓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问题，但面前夏素言异样的眼神和微微僵硬的微笑映入眼帘后，她却慢慢回过味来，察觉出了那句话的不对劲，背后冷汗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都还没说过“梦境里的素言已经告诉过我你当年一直没睡在全程围观”这件事呢！

而不仅如此，素言好像也一直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大概是不想提及自己亲手把她推给狐狸这件事，所以才久久停留在始皇的话题上？

这话说出口，相当于把这件事直接捅到了台面上，避无可避了，说不定还会被素言认为是故意嘲讽。

……还不如继续萌混过关呢。

果然，比起做个诚实的人，还是学点“你真可爱”的花言巧语其实更能哄女孩子开心吗？

顾晓霜忽然陷入了莫名的自我厌弃状态。

而就在她有些怀疑人生的时候，对面的白衣天子已经渐渐恢复过来，她眼眸间的异样神色本就没有持续太久，只是一时的应激反应罢了，在听到顾晓霜的那句解释后，很快就闪过几分了然之意。

然后，换上的则是有些无奈的笑意。

她凝望着面前的人，半晌，轻声笑道：

“……还是跟过去一样可爱啊，霜。”

“……”

听着这句标准到皇家示范等级的“花言巧语”，顾晓霜忽然觉得自己在感情的世界里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五渣。

连一句稍微暖心的道歉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是这些年混得实在太惨的缘故吧……真是难看啊。

看着对面夏素言柔和的笑意，顾晓霜叹了口气。

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她也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抱歉，素言……不论你想问什么、不论你想做什么，尽管说出来吧。”

从重逢到现在，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温和却认真的眼神。

“我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再说下去，恐怕也只能继续惹你生气……我欠你的东西难以计数，连我的命都是因为你的计划才能保住，我不是像你一样的智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弥补这些亏欠，也不懂怎么才能哄你开心，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论你想知道我过去这十二年中经历的哪一件事，我都不会再向你撒谎，不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或者准备让我做什么，哪怕你现在就把我身上脱到啥都不剩，我也都不会反抗。”

是了，这就是她所能为素言做到的、唯一的事了。

从明明身负婚约却还是爱上了她的母亲，到因她的推波助澜而与妲己的相爱与数年幸福，再到因她的计划而逃过摄政王的杀局，她亏欠她的难以估量，甚至远远超过了所能弥补的极限。

眼前的女孩贵为神州的天子，拥有整个帝国，任何财富与权力在她面前都像是尘埃般随手可得……她能为她做的，并不多了。

但即使难以偿还，只要能弥补一点，她都会全力去做。

看着面前的白衣天子，顾晓霜神色平和，瞳孔深处却是难以抹去的坚定。

“……是吗？”

从她的话音开始响起，夏素言就一直在专注的听着她的话，始终没有说话，眼眸间不时闪过几分复杂的意味，有些温柔，也有些无奈。

直至最后，当她的话音落下时，化为有些异样的淡淡笑意。

然后，她轻声道：

“无论是什么吗？”

顾晓霜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于是，白衣少女微微一笑。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顾晓霜的侧脸。

“那……”

她轻声道：

“等会儿，朕在上面，怎么样？”

“……”

顾晓霜的表情僵了一下。

这一刻，夏素言的轻柔声音像是夏日的暖风，拂过她的耳畔，并无半分审问和强迫之意，但落入她的心湖，却像是刮起了十八级飓风，把她的冷静搅得无影无踪。

等等，你还真打算在审讯室这么糟糕的地方做吗？东皇太一那边还在录像呢？你不会真打算发给狐狸跟白金汉宫吧？

但纵然心中有十万只小素言狂奔而过，顾晓霜毕竟已经许下了承诺，她眼皮重重地跳了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用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看着顾晓霜点头的模样，夏素言那份异样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她微微前倾，距顾晓霜的脸颊又近了几分。

“那……”

她轻声道：

“今晚，在妲己面前，怎么样？”

“……”

卧槽，感情你还真打算当面绿回来啊——

顾晓霜觉得自己的血压又一瞬间飙升到了被狐狸第一次授课的时候，不，甚至比那还要高，当着苏天征的面跟素言做，绝对比当着素言的面跟狐狸做还要刺激和作死一百万倍啊……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像是浮现出了天子寝宫的大床上，苏天征黄金瞳中满是杀意、一拳天征令把床上两个人打上天的一幕……哦，或者是被扒光尾巴毛和漆黑军装后、光着身子被五花大绑捆在床边、面无表情看着床上两个人的苏天征。

“等等，你确定真的要选这个么……狐狸要是一发疯，大概就拿天征令跟你拼命了——”

然而，面对顾晓霜的不祥预感，夏素言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笑容变得更柔和了些。

“安心，不会的。”

她轻声道：

“毕竟过了十二年，你对妲己的了解大概还是有一些疏漏，她毕竟首先是这个国家的元帅、朕的元帅……为了神州，她不会因为这种事跟朕翻脸的，正相反，她大概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到时候，只要给她一些缓冲的余地就可以了，譬如她可以选择在旁边装睡，不睁开眼、或者真的不小心睡着也没问题，朕一点都不介意……”

“……”

很好，这下真的把十二年前的处境完全颠倒过来了，不愧是当年三个孩子里最正经的“读书人”，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道。

顾晓霜在心中默默吐槽完毕，然后，嘴角微微抽了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从今以后不做人的气势点了点头。

算了，反正是狐狸跟她当年一起欠的债，本来就是两个孩子青春期冲动中犯下的、对素言伤害最大的错误，还回来也没什么，最多承担狐狸今后三天两头用忧郁的眼神盯着她、或者觉醒什么奇怪癖好的风险而已。

毕竟听素言这意思，既然不会导致和狐狸翻脸，显然后续要求也不可能再是什么终身监禁之类的东西，大概还是会给她一定范围内的自由，而且她连被捅一剑的打算都有了，即使素言提出怎样的要求，也不可能比要了她的命更糟糕的结局。

于是，顾晓霜落定心神，准备思考到时如何给狐狸一个缓冲的余地。

然后。

就在思考中。

她终于听到了素言的最后一个要求。

“最后，一周以后，跟朕大婚的时候……”

天子说：

“——把请柬，发给每个跟你暧昧过的女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