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清楚,她不知道,但是冲动的心脏却不会因为主人的局促与羞耻而停止跃动,它不眠不休的一轮一轮泵出炽热的血液,流经四肢百脉,让她燥热,叫她燃烧。

CV-16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带着燥气儿,如此氛围下,她很想做些什么,或者说,她希望他能主动做些什么。

她希望他能做一些极霸道的事情,做一些她本人想做却又感到畏缩的事情。

她自己当然是不能这么做的,女孩儿的心思总是很敏感的,女孩子得矜持,人人都是这么觉得的,更何况CV-16的特殊身份令她在这方面更是有着异乎寻常的脆弱和敏锐。

相较于自己,CV-16更在意他的感受,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做,也不想做错一件事情,她在苏立恒面前是愧疚的、是自卑的,是自以为的弱者。

身份的敏感性带来的是对自己形象的更大追求,她希望自己的压抑能抵消她的身份所带来的恶感。

即便苏立恒未曾在意过这些事,即便苏立恒从未表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鄙夷与嫌弃。

她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而这时,身前的苏立恒俯下身子,他没有做出什么叫她脸红心跳的事儿,他觉得她有意抗拒身体的接触,于是出于尊重,便同她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然后柔声说:

“我们走吧,数字小姐,这时候了,再过会儿校门都该关了。”

CV-16为自己的妄想而感到羞愧,她低着头,用琼鼻轻哼:“嗯……”

他们便一起往校外走。

只是有了这么一下,两个人就都安分了。

而令CV-16感到闷闷不乐的是,这还不比来的时候,他俩都走出了校门了,还是礼貌的隔着一肩膀,到头来,终究是没能牵着手走路。

小路上树影绰绰,只是景色不免有些单一,但无所谓,她索性不思考,仅是跟着他,也不说往哪去,也不聊猫的事儿,反正不回家,随性所至,三拐两拐的,岔路口一转,便转进一热闹的夜市里。

夜市的人不少,左右两行截然相反的人流涌挤着相向而去。

她觉得他该伸手牵着自己了,人多嘛不是!她心里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含蓄一点儿回应他,可沿着小摊儿走了百来十米,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仿佛他带自己过来就只单纯为了逛街这件事儿似的。

CV-16不高兴的拽头上摇曳的树杈,她拽下一片绿叶,然后捏它,扯它,沿着脉络恶狠狠的撕开它,到最后,她把这片可怜的树叶子撕得粉碎,却还不解气,就泼洒在地上,用鞋尖彻底碾碎它。

这时,苏立恒双手负背,他瞧见旁边有个照相馆,便指了指,转过头笑着问她:

“那边儿有个照相馆,要照张相吗?大头照,就当咱俩破冰之旅的见证了,你说呢?”

“哦。”她平静的答。

可这么应了一声后,CV-16却是钉在了原地,也不走动,也不说话,她的神情清冷,脸颊侧过来,不满的瞪着他看。

怎么了介似?

“生气啦?”他试探性问了一句。

“没有。”

“真的吗?”

“现在还没有,但是快了。”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一下吗?”

“没有。”

“那可就有点糟糕了。”

苏立恒摩挲着下巴,低下头,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麻烦大了,我到底该怎么去哄一个执着冷静、强大聪明的好女孩儿呢?”

“不嫌肉麻吗你?”

“肉麻吗?这分明是很公正的评价。”

“哼。”

CV-16轻哼一声,先他一步朝前走,两只手掌握于身后,倒是颇具少女感。

只是他三言两句一哄,她便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冷淡的外表,身不由己的笑了场。

苏立恒小跑几步追上她,他伸出手比划,以使得自己的描述更生动些。

“等过两天,这儿晚上有个烟火秀。”

他们一路走出夜市,嘈杂得世界顿时安静了许多,他抬头望天,声音里充斥着对未来的憧憬,

“局里举办的,足运了几卡车的烟火,这可都是牌子货,天上炸得跟朵花似的,我以前瞧过一次,漂亮的很呢!”

“所以呢?”

他靠过来,嘴靠近她的耳旁,压低声音,说:“你说巧了不是,我那天刚好没事儿。”

CV-16假装没听懂,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挺好啊,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正好能歇上一天,挺好。”

“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知道我想对你说些什么的。”

“怎么想得啊?我怎么能猜得到你心里想什么?你还是太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个死倔的、拧巴的,听不得劝,也跨不过坎的舰娘罢了,你说对吧?”

“还有做事一意孤行。”他善意的补充道。

CV-16有些气恼,这人在邀请自己时也不忘揶揄自己,他真是坏的透透的。

但她并不将心思显露于外,CV-16故作平淡得回话:“对,你说的不错,挺对的,还有一意孤行,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记性好?”

“那倒不用,不过我感觉吧,里面还得再加上一条记仇。”

“苏!立!恒!”

CV-16实在时气不过,便走在路上,和他打打闹闹的,打着闹着,忽见得一个老婆婆推着二八大杠在卖糖葫芦。

嘴馋,正巧他知趣儿的买来两串回来,于是协定好休战,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凡尔赛合约。

等吃完,竹签一丢,战争又果不其然的开打,她一马当先跳到他的背上,然后用手臂勒他的脖子。

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傻瓜。

打闹了好一阵,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行人不少的商业街,买菜的大婶,通宵的学生,来来往往的人愈来愈多,他们经过时,总将好奇的目光投映到这对小情侣上。

CV-16敏锐的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她甚至隐隐约约能听见几个年轻人在瞎起哄,很快感到害羞,脸红耳热起来。

她默默的从苏立恒的背上跳下来,然后低下头,拽着他的衣袖,不说话,变成了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苏立恒咳咳嗓:

“好吧,我把事儿挑明了说吧,女人,我要你跟着我去看烟花,而如果你不去……课桌上划三八线,我以后就不跟你说话了,桀桀桀——”

“我最近可能是没什么事。”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那就约好喽。”

苏立恒发自肺腑的笑起来,插在兜儿中的手抽出,然后挽着她的手,哼着小曲儿走在月下。

心情大好,无论是他还是她,走着走着,害羞的涟漪平复,小性子顿时上头,便笑着开始撞肩膀、瞎胡闹,然后不知道由谁先开始,走变成了跳。

他们跳着走路,鞋尖发力,起跳,人悬在半空,风拂衬衫,月亮在发间流淌。

双腿岔开,回落,后脚跟着地,橡胶鞋底磕擦地面,云鬓抛洒月光,只听见两声清脆的“塔塔”!他们便像是两个在铁轨上行走的小孩儿,就这么一路幼稚的跳上了桥。

他们上了桥,他们还在跳,驼着背的疲累打工人一脸艳羡的望着他们,矗立在海中央的礁石在昏天与黑云的遮蔽下,竟以假乱真变成了劈波斩浪的泰坦尼克号。

从桥首至桥尾,他们的位置在跃动间腾挪,心脏在跳,月亮在燃烧,浮光掠影般的鳞光推动巨轮,CV-16回过头,偷偷的凝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塔塔!”

巨轮冲到了海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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