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街，满是各式各样的人，但是他们的眼中皆都带着嘲弄.
即便时值盛夏，孙承烨却觉得宛若身处寒冬.
自己曾经虽然算不得什么心慈仁善的好人，却也从未有过仗势欺人，他不明白，为何周围的人会对自己如此过分.
但比起那如针般的目光，更让他痛彻心扉的是眼前的女子...
“抱歉，孙废，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清楚，事到如今就别来纠缠我了，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一切早已经变了，况且，跟着你能得到什么？重新去过苦日子？对不起，我做不到！”
曾经海誓山盟的女子，如今在他看来是那么陌生，甚至...她在叫自己‘孙废’...
男人知道，女子作为自己的心灵支柱，其实早已破碎，只是孙承烨真的不想去面对...
“阿秀...”
他张了张嘴，脸色惨白，就像是纸扎店里刚扎出来的纸人.
男子开口想说什么，却似乎知道说什么都毫无意义，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重新闭上.
女子并未如前几日那般讥讽，但就是这样的冷漠，却让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痛苦.
一切都没了，现在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明明自己只是来求个心死，只有心彻底死了才不会痛...
但...果然，这样真的好痛苦...
这一刻，他有了杀光这里所有人的念头，笑他的人，冷漠的人，无视他的人，包括...他曾爱的人...
可是，没有力量的自己，甚至打不过一个农夫，他只能看到那一张张冷漠的脸，嘲笑的脸，默默忍受...
没有如众人期盼那般无能狂怒，因为那毫无意义，他已经活成了一个笑话，却不想在此时再去取悦这该死的命运...
他冷漠地扫视周围所有人，没有丝毫表情，手下意识抓了**口的位置，转身便走...
男人的背影依旧落寞，只是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围观的人有些看到了，有些没看到，却没有任何人会去在意...
...
之前的一切就发生在客栈不远，以三人的目力足够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三人表情各不相同，沈枫微微叹了一口气，莫问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去在意，唯独少女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红裳姑娘，你怎么了？”
她并未刻意隐藏的情感，被少年所察觉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看到些碍眼的东西...”
少女轻声回答着，显得不甚在意，但那红眸瞥了沈枫一眼，却带着一丝不经意的锐利.
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前世的种种已经淡忘，却想不到偶尔忆起之时，依旧会烦躁，会愤怒...
这样的自己，不能被控制的自己，她很讨厌...
沈枫看了眼阳台的栏杆，少女之前站过的地方已经被捏出一个深深的掌印.
他们之前的相处不算长，但这是他第一次从那个女孩脸上看出如此真实激烈的情感.
不过这种表情也仅是一瞬，随后就尽数收敛，反而露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琢磨的神色.
该不会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吧...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再折腾估计也不会向着更坏发展？
七剑山毕竟是玄灵洲的大宗，这张虎皮暂时还管用，但恐怕并不会太久了...
这一天，少女有些一反常态的安静.
看起来像是在打坐练功，但她周身形成的灵气漩涡仅有往日的十分之一不到，显然应该是在分心思考着什么.
直到日落，她才起身，擦了擦额头汗珠.
用过晚膳之后，少女看了看二人，声称是要出去散步消食...
屋里一大一小两个人自然不会相信，毕竟修行者日常以灵力修身，自然就将那些东西炼化干净，这种借口多少有些太过敷衍.
当然少女也没在意，就那么径直出了客栈.
...
日落时分，所有小贩十分默契的一起收摊，无精打采的离开长街.
丝毫没有人会来问自己，要不要点什么.
当然，她并也并不会去在意，似乎感应着什么，拐进另一条街.
最终，在一间破落的小院驻足.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亚麻色短打，并不会惹人注意.
这件衣服是在入城的第一天采买的，同时也采购了许多其他衣物.
出门在外通常女性都会选择这种，毕竟不是一直有人服侍，那种轻飘飘的衣服其实很不利于行动.
至于男装？
一个正常女性，在没有术法的加持下，除非本身长相就很容易误会，不然非但不能骗过别人，甚至会令自己更加引人注目，自然不会有人真这么做.
在门口略微停顿，将感知延展到最大，现在她几乎可以感应到所有长街范围内的活物.
有大有小，就像是模糊气团，这种感应很玄妙.
乍一听有点像是灵魂，但其实那是生物体内所运转的气血.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就比如情绪高涨的时候会像火苗一样跳动，而情绪低落的时候则会飘忽不定，黯淡无光...
这眼前的院子中，便是这座城最暗淡的人...
刚刚进入院子，就看到隐在角落中的孙承烨，他靠着墙角，将脸彻底引入了阴影.
“仙子...您来了...？”
“别这么叫我，我可不是什么仙子，而且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反而与邪魔无异，你真想好了？说不定还会要了你的命...”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无所谓了...”
“说不定，即使这样也报不了仇哦，这样值得吗？”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只是对于现在...我一刻也不想继续了...我当然想活...但如果这样活着，不如死了...”
闻言，少女皱了皱眉，这家伙有愤怒，这很好，但却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死意，她不喜欢...
这样的人...终归无法给予太多期待么...
其实这一幕，仅仅是她随手而下的闲棋，作为血道的传承者，少女自然也继承了一些邪法诡术.
有些过于歹毒，即便是她也不大想去触碰，而对另外一些，女孩则是有一些自己的考量.
世上自然不会有人白白将自己的身体送她做实验，而女孩又不想去抓平民实验...
毕竟普通人意志不够坚定，可能自己实验没完成，就先死了.
至于修士，姑且不说能不能抓到.
就算抓到了，如果死了还好，万一变成什么自己控制不了的危险东西，那可不是她所想看到的...
所以，她选择给予一些绝望的人以‘希望’！
人生一旦输了，就不能重来，而当人身处绝境的时候，将会变得义无反顾！
就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那般...
曾经的自己是如此，这时的孙承烨也是如此！
这样的自己坏么？
或许吧...
但也只是各取所需，毕竟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冥冥中早已标好了价码...
自己所行之事，仅是给那些毫无希望的人一些选择...
那日在城中，她便注意到孙承烨这人，身为血道修行者，她能感受到那抹绝望、不甘、还有怨恨.
这也是之后她追上男人的真正原因.
虽然自己实力如今因为气血亏空而下跌的厉害，但本质上还是一位金丹修士！
一位金丹修士，想瞒着两位筑基修士传音，本就不难，更何况自己所修之道极为特殊.
‘如果不再想这么屈辱的活着，可以直接去客栈找我...或者这条街上，将你最深的绝望展示出来，到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
这便是她当日悄悄传音给孙承烨的话.
如今那份绝望，她已经看到了，自然会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