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千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又是一节田径课。
风的味道也不对,太阳的角度也不对,就连操场上挥洒汗水的大小姐们的身影,都有种难以言说的虚妄感。
昨天田径课上一刻不停的阿慕阿蒲两人,此时正坐在对面的阴凉下,好像一晚之间就从“室外党”变为了“室内党”。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险境”的加护。
这种加护从来都是马后炮,千雀还记得,上次感受到这个加护的提示,还是在被大小姐暴打一顿之后的那天晚上。
衣服都被打爆了,一盆子水都进肚子里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那种危险的感觉才开始袭来。
“小千,使点劲。”
“是,大小姐。”千雀的思绪被拉回。
“话说那个卖牛奶的,今天连更衣室都没来啊。”百莉子坐在板凳上享受地闭着眼睛,“小千,那种没有勇气的女人,是没有资格拥有女仆的。”
百莉子转了个面,举起双手,亮出光滑的腋窝,轻嗯一声,示意别停下来。
“女仆这种东西,就是要管住才行,你看,你现在不就乐在其中吗?女仆最快乐的事啊,就应该是服侍主人。”
千雀默默点头。
药剂课。
教室的四角摆着降温用的冰晶,但窗外的蝉鸣还是让班里徒增了几分苦闷。
在诸多酷暑的暗示下,所有人都一蹶不振,班里的气氛如同一片未被冒险家踏足的死海,散发着烂水藻的味道。
阿慕似乎带着阿蒲早退了,最后一对积极响应老师的氛围组便就此消失,至于偶尔回答老师问题的娜娜莉,此时也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百莉子早已陷入梦乡,脑门垫在书本上,左手半握着笔,本子上混乱的笔记证明她至少为此挣扎过。
大小姐轻浅的鼻息配合着蝉鸣,组成了每个夏天千雀记忆中的声音。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放学时间。
太阳依旧挂在天上,托它的洪福,刮来的每一阵风都是一阵热浪。
“小千,快点,得去帝厦先弄个店面下来。”
千雀没有回应,只是愣在原地,不解地皱着眉头,她还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险境”。
在加护的提示下,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灵敏,太阳的光如末日浩劫般席卷大地,蝉鸣好似排山倒海的音墙。
“小千?从田径课下课之后你就有点怪怪的。在看什么?”
千雀被百莉子从感官的折磨中拉回,世界骤然回归平静。
“唔,大小姐。”千雀抬起手指了过去。
那是临着教学楼的柱状型高楼,貌似是用来做初学院的实验楼,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开放。
“嗯,校长用来骗钱的玩意儿,估计里面都是空着的,等我当上了魔王,那老头子准得遭殃。”
“不是的,大小姐。”千雀的声音有些虚弱,“刚刚出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看我,‘险境’的加护…也不知道准不准…”
“小千啊,我不知道你锻炼的那些罗七八糟的加护有什么用,女仆无才便是德,做好自己的工作,剩下的交给主人就行。”
不难看出,百莉子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因为杂七杂八的事耽误自己的赚钱大业可不行。
就在百莉子打算强行把千雀拉走的时候,那个百莉子最不愿见到的人还是出现了。
娜娜莉用田径课上一模一样的姿势跑了过来,面色有些苍白,阻断了小腹与锁骨连通的高耸山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险峻。
娜娜莉绕过百莉子,直奔主题,小跑着来到千雀面前。
“千雀同学…我有很重要的事…”
“哇!哇哇哇!”百莉子大叫着走来,拉住千雀,“不好意思,刚刚小千叫我陪她一起去实验楼冒险,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百莉子一边拉着千雀向实验楼走去,一边大声和千雀说着无意义的话,试图用噪音隔绝娜娜莉和千雀之间的沟通。
事实证明,这是有效的,在百莉子还停留十岁**的嗓音下,别说娜娜莉的声音了,千雀连这个世界的声音都快要听不见了。
娜娜莉慢慢跟随了几步后,驻足静立,默默注视走远的两人,神情越发落寞。
实验楼下杂草丛生,不知名的野花从石砖之间的缝隙探出,这幅景象在魔王学院可不常见。
“大小姐,娜娜莉大小姐她…”
“啊,娜娜莉娜娜莉,大小姐大小姐。”百莉子模仿千雀的口吻。“小千,你还不理解吗?那家伙只会毁了你,现在的主仆关系完全就是病态的,大小姐给女仆做饭、买衣服,到底谁是谁的仆人啊?迟早要完。”
见千雀不再说话,神情委屈,百莉子有些尴尬,只好转向教学楼。
“嗯,五六层的样子,唉,来都来了。”
而后不由分说地走进教学楼,千雀跟随其后。
正如百莉子所想,看上去有模有样的楼内空无一物,昏暗下充斥着灰尘的味道,螺旋状的楼梯仿佛通往万劫不复之地的深渊。
小皮鞋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内回荡,两人就这样沿着楼梯上行。
那种感觉愈加强烈了,但说到底不过是千雀自己的感觉,百莉子只是不耐烦地走在前面。
终于来到顶层,无事发生。
狭长的走廊丝毫没有“险境”的意味。普普通通的烂尾楼,仅此而已,似乎就连最荒谬的都市传说都不会在这里展开。
“好,小千,冒险顺利完结。”百莉子双手叉腰,语气中丝毫没有庆祝的意思。
不对。
就在这里,这里的某个地方正在有人遭受苦难,正有人在无助中挣扎。
看向空洞的走廊,千雀突然自顾自走了起来。
“小千…千雀!”
看着已经走出几步的千雀,百莉子竟也觉得后脖颈一阵冰凉,迈步跟了过去。
千雀来到某扇积满灰尘的门前,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拉开。
随着门的打开,混合着霉菌味的热风吹向两人。
与教室大小无异的房间内,残阳从窗外投入,破旧的窗帘毫无规律地摆动。
一个人影被无限拉长,正正好好地挡住千雀和百莉子。
阿蒲站在那里,目光冷漠。
而在她身后,由两张桌子拼成的台子上,摆着一名毛绒绒的女孩。女孩的尾巴毫无生机地垂在地上,生死未卜。
“这样,人就都到齐了。”
阿蒲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