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家门，按部就班地经过街头巷尾，路过公园，公交站台已近在咫尺。
他总是如此，无论多么晚睡，无论睡前心情多么难受，总能早起。
提前从家出发，以免与言毓秀同行的尴尬。
他没指望着上官凌能来接他，可最后的结果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喂，上车。”
墨棠秋只是淡淡地看了上官凌一眼，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交易就算开始了。黎落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好了，最晚后天就能过来给她动手术。”
“还有，你以后怎么样我不管，反正这三个月里，我不准你再去见他。”
“这个不行！”
闻言，墨棠秋一滩死水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上官凌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只觉得莫名上火。一提到黎落，对方就终于有了反应。
还真是……一往情深……
“你可要想好了，是和她见面重要，还是未来的大钢琴家完好无损的双手重要。”
“那……至少让我今天再见她最后一面吧。”
墨棠秋踌躇许久，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随便你。”
上官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感到生气，她只知道她一切的无名之火，以后都会如数奉还给少年。
时针在学生的眼中总是走走停停，下课走，上课停。
艰难地熬到了下课，女生们像乳燕般飞出教室。
墨棠秋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目光对准身旁的课桌椅。
本来，这上面坐着的该是黎落。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从刚才上课一直到现在，上官凌都不见踪影，不过他感觉也挺好的，眼不见心不烦。
“哥！”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被人从背后抱住。
少女的秀发打在墨棠秋的脸上，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是……梨夏。”
“哼，得亏你没把我的名字忘了，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墨梨夏娇嗔道，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放缓。
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眼神和琐碎的议论声，墨棠秋这才发觉不对劲。
在别人眼中，自己现在正和上官凌交往，和别的女生如此亲密……的确很不合适。
“那个，我们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墨棠秋压低声音道。
“好……”
周围异样的目光同样让平日里为人腼腆的墨梨夏脸上挂不住，刚才只是因为见到少年才激动得不能自已，听到这句话她如蒙大赦。
‘果然……和哥哥还是要没人的地方才能说悄悄话贴贴……嘻嘻嘿嘿……’
“你笑什么？”
墨棠秋奇怪地转过头去，看了眼跟在身后傻笑的少女。
“可以和哥哥独处，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啦！”
“哦，对了！”
话音刚落，墨梨夏便火急火燎地跑到校园里的一颗大树后，拉着躲在树后的江望走到墨棠秋面前。
“呐，我的哥哥，分你一半。”
霎时间，墨棠秋和江望的脸上同时挂上了彩霞，而江望更是羞臊得跑开了。
“诶，你跑什么呀？”
看着江望仓皇的背影，墨棠秋看了口气，转头对墨梨夏道：“那个，麻烦你先把我的手放开行吗？”
推开音乐室的大门，纷杂的回忆涌上少年心头。
曾经，除了社团活动之外，自己便会和黎落一起在这里小憩，她给自己掏耳，唱歌，弹钢琴。自己为她梳理头发，盘起马尾，听她练的新曲子，为她翻谱。
可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琴键上并无一点灰尘，可两人的关系却盖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呢……”墨梨夏好奇地四处张望。
“那个，可以先听我说吗？”
“嗯嗯！”
闻言，少女立刻乖巧地跪坐在墨棠秋面前，竖起耳朵，聚精会神。
墨棠秋搞不明白为什么少女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也来不及多想，只是低沉地看着地板。
“你说的没错，我真的失忆了。”
“啊？！”
“所以，我还不太能接受你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
“没关系，我会帮哥哥找回属于我们两个共同的美好回忆的！”墨梨夏显得信心十足。
墨棠秋看了她一眼，总感觉事情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般顺利。
“那么，还是请你先和我保持一点距离，就是正常异性朋友之间的那种，可以吗？”
墨棠秋试探性地问道，墨梨夏并没有他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只是将头埋进胸口，随后竟抽泣起来。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还没适应……”
墨棠秋连忙摆了摆手，面对女孩子的眼泪，他根本毫无抵抗力。
“那你为什么还说这种话，你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是怎么过的吗？你走了，那个女人也走了，家里就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
“迫不得已，我最后不得不在福利院待了三年，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却不记得我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吗……”
“对，对不起……”
感受到少女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委屈，墨棠秋忍不住上前轻轻抱了抱她，任由对方趴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讨厌你，老是惹人家伤心，反正你之前可是说过长大以后要娶我的，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反悔！”
感受少女温热的体温，墨棠秋直感觉头都大了。但好在对方不像自己所遇到的其他女生那般有容乃大，反倒是斗地主有六张A。
总之，墨棠秋总算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说着，墨棠秋下意识地用指腹拭去少女眼角的泪水。
这一刻，他仿佛真的做回了少女眼中温柔体贴的哥哥。
“嗯，小夏不哭了。”
墨梨夏终于破涕为笑，泛着泪光的双眼深情地注视着少年，直让人忍不住感慨青春少女的美好。
“对了哥，我跟你说说我们之前的事情吧。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去湖边玩水，一起去公园……我当时还被一只路过的大老鼠吓哭了，还好有你在我旁边，不然我……”
少女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两人的童年趣事，却只字不提她之前提及的“那个女人”。
“那个，可以说说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女人’的事情吗？还有我们的爸爸妈妈……”
闻言，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墨梨夏眼神不禁黯淡许多，“其实……我们都是那个女人收养的……”
即使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事实摆在少年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伤心怅惘。
“这样吗……那她应该算是我们的养母了吧？”
“那个女人……她肯定是精神不正常，对你不好就算了，我老是看到她打你骂你，每次她要打骂我的时候，都是你挡在我面前保护我……”
说着，女孩将脑袋靠在墨棠秋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双手轻轻环绕，将他抱住。
“还有，她老是莫名其妙就带你出门，然后就把我锁在家里，也不知道去哪里。有时候没多久就回来了，有时就隔了好几，没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最晚的那天我差点饿死在家里，从那之后我就养成了偷偷藏食物的习惯……”
“但是，她有时候又对你特别好，简直比亲妈还亲。这个玉佩就是她当时送给我们两个的……简直就是妥妥的精神病患者……”
如此说来，少年记忆中那个朦胧和蔼的母亲模样，也就有了原型。
“对了，哥你把玉佩放哪去了？那可是我们两个的爱情的象征。”
“我……”
墨棠秋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少女实情，就在这时，音乐室的门开了。
来人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