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就像个正在被推销保健品的老年人一样。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却又饱含着生命历程中所遗留的犹豫，神态与动作中藏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欲说还休。
从宇宙大爆炸到三体人来袭，CV-16的脑海中不知道闪过多少毫无关联的片段，最后，CV-16窘迫的撇开头，在慵懒的萨克斯小调儿中，她含羞带怯的转移话题：
“我从没跳过舞……”
“我可以教你。”他耸耸肩。
“我会把你的鞋踩脏的……”
“那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正在想用什么理由去再换一双。”
“我要是把你的脸丢了怎么办……”
“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往我身边儿一杵，怎么可能会丢我的脸呢？”
“我，我，我……”
CV-16说不出话，她的腰椎压着双臂，脸红了个通透，由于再找不到借口，便干脆耍赖低下头，前后踢着鞋子，脚趾羞耻的蜷缩着。
他咳咳嗓，故作严肃的问道：
“亲爱的数字小姐，请抬起你的右臂，翻过去，再伸过来，并将指尖置于我的指肚之上，这件事并不复杂，所以，请开动你聪明的小脑瓜，慢慢的，慢慢的放在我的手上吧！”
她的手抵着唇，就是忍不住笑。
好不容易止住害羞止住笑，CV-16看着他的手掌悬在半空，临门一脚的时候，她又是昂起头反对道：
“我不放。”
“唔……”
他抬起臂，摩挲着下巴，高深莫测的望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CV-16撇过脸，她又不好意思了。
他的头微微晃，然后突然，恍然大悟般左拳敲右掌：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风筝嘛！不能一味拽，还得放放。”
“不要脸，谁拽你了。”
CV-16瞪了他一眼，她喊他一声不要脸，面儿上仍是腼腆，实则心里却是小鹿乱撞，但严防死守不叫他知道。
忽的，她莫名想起曾经，好笑，也感到有趣，便昂着头，一手负背，另一手矜持的伸出。
CV-16的语气轻快：
“这位愁眉苦脸的先生，如果你想牵我的手，直说就行。”
这是只有他们俩才懂得梗。
他忍不住笑起来，然但很快止住，接着，苏立恒陪着她表演，他夸张的张大嘴，瞪大眼：
“哦？这是真的吗？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牵到鼎鼎大名的蓝色幽灵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CV-16没说话，只是含着笑，然后晃了晃手，她的手指微微颤，似是在催促，似是在害羞。
这就跟做梦一样，恍惚中带点梦幻，他整理整理衣服的褶皱，抬臂，小心翼翼地从下接住了她的指尖。
CV-16紧张的鼻翼微耸，她的小拇指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第一次，她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感受到了他的粗糙、他的温热，她看见苏立恒的四指回握，轻而易举的勾住了她滑若凝脂的嫩指。
难为情。
她的鞋尖碾蹭着地面。
她看着他抬起头，然后朝着自己微笑。
心脏在一瞬间停止跳动。
明明刚才是如此的大胆与雀跃，可真到了这一刻，那些积攒而来的勇气全都四散而逃，心里又瞬间羞耻起来。
好奇怪啊。
她全身的温度急剧升高，这种热度与焦躁甚至于使她不得不张开嘴轻轻喘息。
而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她感觉自己灵魂的那股热乎气儿也跟着逃逸，三魂七魄在热团的簇拥下随之升高、膨胀，它们争先恐后的从烟囱里挤出去，它们飞到天上，飞到月球，飞到太阳，飞到那广袤无垠的宇宙中翻腾歌唱。
CV-16的另一手盖在右脸颊上，脸发烧，很烫，热量经由皮肤传导，炙化了掌心，染红了腮帮。
天呐！
我到底是怎么了？
对面，苏立恒长舒一口气，他捏了捏她柔软的手，闭上眼睛回味一番后，煞有其是的评价道：
“真不亏是传说中蓝色幽灵的手，你还别说，就是比普通舰娘的手水灵儿！”
CV-16又想笑了，可是她不能笑，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因为他的作弄而笑？
所以她绷着脸，咬住后槽牙，她心说：‘不能笑，不能笑……’，她压住那股造反乱窜的歪风邪气儿，另一手自然垂下，红着脸瞪他：
“贫嘴，你到底还跳不跳啦？”
“跳，当然得跳，我牵着我最爱的姑娘，这怎么能不跳上一曲儿呢？”
说完，苏立恒笑了笑，他拉着她向舞池走，CV-16亦步亦趋，她步伐明快，小姑娘似的跟在他身后。
几步来到舞池，他转过身，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握，另一手从侧面伸过来，轻轻的揽上她纤细的腰肢。
咚！咚！咚！
心怎么在跳？
我理解你跳。
可跳得这么厉害干嘛？
可很快，CV-16就忘记了心跳，甚至于忘记了呼吸，她抬头，望着他的面庞，下唇轻轻打着颤。
有这么一瞬间，没来由的，她想到了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和露丝。
她往后靠，身子往后仰，在他的怀中，CV-16小声的控诉道：
“你，你是不是在占我的便宜呀？”
“跳舞，免不了要有肢体接触喽！”
“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哦，我可还什么都没答应你了。”
他止住笑，柔声的安慰道：“请相信我，亲爱的，发乎情止乎礼，这点我还是能做得到的。”
“现在，请和我舞蹈，这是很简单的一种舞蹈，我一步，你跟着一步，不需要太多思考。”
“嗯……”
于是，苏立恒耐心的牵引着笨拙无措的CV-16，他缓缓开始移步。
可是CV-16太紧张了，她总忍不住偷瞄左右，想观察是不是有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但毕竟一心不能二用，注意力不集中，很快几下就在他的鞋面踩了好几个鞋印儿。
她感到羞愧难当，嗫喏的说：“抱歉……”
苏立恒始终不恼，他靠过来，温热的呼吸顺着额头撩开她的发梢，他打趣儿道：
“没关系，就像我说的，看来，我很快就可以再换一双新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