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这不是下雨声,而是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幽寂的小巷中到处都是尸体,似乎发生过一场血腥的厮杀。唯一还活着的男人也仅剩最后一口气,倔强地紧握手中的紫色鸢尾花。

一头体型如虎的犬兽从小巷的阴暗处走出,它明明是一条狗,却长着像人一样的脸,有粗粗的眉毛和细长的眼睛,嘴巴笑起来也像人一样。

它似乎拥有着不低于人类的智慧,在男人十步开外的地方驻足观察,目光贪婪地打量着男人的每一寸肌肤。

它停留许久,直到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才朝着男人的尸体前进。

犬兽张开血盆大口,欲要吞食男人的血肉。

可本已失去声息的男人,却突然一把握住从手中脱落的刀柄,毫不犹豫地斩了出去。

人头应声落地,模样狼狈的他,却风轻云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丹药,随手丢入口中,开始咀嚼着。

这里是八岛,是天堂,也是地狱。

这里有一句名言——秩序,立于八大家之下。

象征着统治阶级的八大家,效忠于八大家的武士,以及命如草芥的百姓,构成了如今阶级分明的八岛。

一个诡秘多如狗的国度。

王凌从小巷中走了出来,他很满意这次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这里被【暴食】眷顾着,即便是人类,身体能容纳的上限也很夸张。

至少这一枚淬体丹,并不是这具身体的上限。

王凌根据原主的记忆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间的街道很冷清,就连灯都不见一盏。

男人是一家破落道场的道主,而这个道场所在的区域即将成为开发区,很多人都已经签下了合同,只有男人一家倔强地不肯签下。

说是一家,但实际上只有男人和他的女儿。

鸢尾花是男人妻子生前喜欢的花。

黑暗的尽头,是一道光。

八岛的一则传说中,讲的是一个人天黑后出门,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因此,当家里有人在晚上出门后,亲人就会在门户前挂起灯笼,为未归人指引回来的路。

传说故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但如今的八岛之夜,已成为杀戮的战场。挂起灯笼,是相信未归人能够活着回来。

王凌敲了敲门,总计四下,三短一长,是男人出门前与女儿约好的暗号。

他先是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敞开,一张稚嫩的脸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一脸平静地看着满身血污的男人,道:“欢迎回家,父亲。”

王凌看着女孩平静的脸色,心中默然长叹。

之前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出卖了女孩真正的情绪,只是为了不想受到父亲的责骂,才故作镇定。

回忆着男人平时和女儿之间的相处,王凌微微垂目,道:“我要洗浴。”

女儿恭恭敬敬地为他让开一条路,道:“已经准备好了,父亲。”

这一家人之间的相处,与其说是父女,不如说是师徒更加贴切。

八岛人热爱泡澡,再穷再苦的家庭里,也一定会有一个浴缸。

王凌置身于水中,靠在浴缸的边上,心神起伏不定。

与人类和诡秘互相敌对的龙城不同,在八岛,人类依附于诡秘生存。

高高在上的八大家,是诡秘的家族。

而八大家之首,姓秦。

秦瑶的秦,秦月的秦,秦怜的秦。

因为拒绝签署合同,道场的生活并不好过。男人今夜外出,是准备向一位友人借钱,却遭遇了袭击。

袭击者专门埋伏在路上,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了男人会从这条路经过。

四面楚歌啊。

王凌无声感慨,危机感与兴奋感并存。

青铜丹炉从他的身体里浮现而出,原本磨损过度的炉身,如今却逐渐恢复原本的模样。

炉身上雕刻的,是一只九尾狐。

自他凤凰涅槃一次后,这个青铜丹炉,似乎开始恢复从前的神性。

王凌又取出一枚淬体丹,塞入口中。

他召丹炉入体,从浴缸中起身,将满背的蝇王纹,暴露在空气之中。

王凌一夜之间连吃两枚淬体丹,不仅仅只是这具身体的上限高,还因为他身负蝇王纹,能够大幅度增加消化的速度。

先前,因身体太弱,才让他选择将丹药的力量储存起来。

而眼下,他将丹药的力量直接用于己身,同样也能作为燃烧的薪火。

他穿好衣服从浴室中走了出去,途径训练场,却听到了有人挥剑的声音。

王凌驻足停留,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内看去,看到女儿一个人挥舞着木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

都不容易。

王凌轻声幽叹,并没有想太多,便离开了。

训练场上,女儿听到门外父亲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更加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明明身体只有八九岁,可她却仍不停息,犹如疯魔,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但身体终究是有极限的,女儿脸色苍白,无力地垂落着双臂,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地板。

滴答,滴答。

这一次依旧不是下雨声,而是泪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女儿无声抽泣着,她吸溜着鼻涕,擦了擦眼眶奔涌而出的泪水,重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

夜是寂静的。

破落道场的门前,一对熄灭的灯笼像是垃圾一样地被丢弃在泥泞中。就好像是它们的主人,再也不需要它们一样。

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王凌随意看了一眼地上犹如垃圾的一对灯笼,便沿着街道向东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往嘴里塞丹药,就像是吃糖豆一样轻快。

王凌来到了街道的最东边,这里有一栋居民楼。居民楼的墙面上,涂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王凌驻足在楼下,抬头仰望。锐利的目光在黑夜之中,也清晰看到在四楼亮着光的窗户旁,男人的友人正独自喝着闷酒。

王凌捡起一块石子,用力地丢了出去,砸破了那扇窗户。

屋内的友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往楼下看去,恰好看到楼下的王凌冲着他招手。

友人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招完手后,王凌就回去了。就好像他特意走这么多路过来,就是为了招一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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