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慌张后，国际议会的代表暂时镇定了下来。
这位出生于塞浦路斯岛的市民家庭，因为没有能力和人脉，而无法继续向上爬的中年男人，总算不再流汗了。
在被巴罗院长带到学校内部的理发店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后，换上新衣服的代表做出了“前往殿下所在居所”的有魄力的决定。
“放松，放松，放松，放松。”
站在牧显理的住宅大门前，不知在这一条街道徘徊了多少次的代表仍然没有迈出关键的一步。
“我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要不先向自己的上司汇报一下？”
内心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的国际议会代表再次踌躇了起来。
“请问你找谁啊？”
这句从二楼阳台传下来的话，将代表“从长计议”的想法砸了个粉碎。
稍一抬头，国际议会代表就注意到了少年黑白混色的头发，以及比容貌更吸引人的琥珀色眼睛。
虽然国际议会代表没有资格进入内阁，获得觐见王室的资格。
不过既然能够在国际议会捞到一个事少钱多的职位，这位代表的人脉和资源也不会低破平均线。
即使报纸不登未经美化的王储照片，代表仍然能够凭借自己掌握的信息确信，在阳台俯瞰自己的人是未来的国王。
他略微夸张地欠身行礼。
“向您致敬，托勒密亲王殿下。”
这种开场看起来没有问题。
但国际议会代表仍然在略微发抖的双腿出卖了他。
“我还以为你会在午饭后才来呢。请进，门没有锁。”
跟随着王储殿下的语言指挥，国际议会代表如同提线木偶似地走进住宅。
当牧显理慢悠悠地下楼时，这位先生则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也不敢动。
身穿学生制服的王储，一手搅着凌乱但仍然不失美感的头发，一手中端着一杯仍然冒着热气的浓茶。
“想来一点吗？”
牧显理指了下茶几上的茶壶。
国际议会代表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用了陛下，我是说殿下。”
看见这位事务官如此窘迫，牧显理也没什么好主意让他冷静下来。
千百年来进行的各种宣传塑造的无上权威，或明或暗地影响着君主国的每一个人。
那么先讨论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来让这位先生放松吧。
“你叫什么名字？”
“彼得·法图雷，尊敬的殿下！”
“小点声，别紧张。”
牧显理喝了一大口茶，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如同惊弓之鸟的国际议会代表以“双手置于膝盖”的精神紧绷状态坐在了沙发上。
“你的工作……”
少年本来想要问一下国际议会代表是干什么的，结果领悟错误的法图雷先生以为是要汇报自己的履历。
刚接触沙发没几秒的屁股，连带着几个人蹭地一下就窜起来了。
“卑职在国际议会秘书处就职，到今天为止已经差不多三年了！之前则供职于王国财政部。蒙上面嘉奖，赐给我四等书吏勋章，表彰我马马虎虎的文书工作！”
法图雷先生无处安放的双手攥着被手汗浸湿的手帕。
“嗯哼，我喜欢书吏勋章。我的祖先亲自设计的样式。”
牧显理仰起脖子，将茶一饮而尽。
“你怎么在发抖，天气很冷吗？”
“不，尊敬的殿下，我只是有些激动。在下的官职太卑微，本来是没有资格见您的。”
“没关系，是我叫你来的。君主的命令就是最高的法律。”
法图雷先生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思索片刻，牧显理去了一趟厨房。
再次出现在客厅时，黑白混发的少年手中拿着一个装了白兰地的玻璃杯。
“也许你需要冷静一下。”
保持弯腰鞠躬姿态的法图雷先生，双手接过了未来君主递给自己的酒杯。
“顿顿顿”了几口后，这位国际议会代表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现在我们可以进行正常对话了吧？”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牧显理，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乖巧就坐于长条沙发上的国际议会代表。
“是的，殿下。”
见王储开口，国际议会代表立刻将酒杯放到了茶几上。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法图雷先生对于社会上排斥灵能者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诶？”
没想到未来的君主提出的问题是这样的。
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可没准备这种题目啊。
以为殿下会问王国在国际议会内的影响力，或者下属各部门的派系力量，甚至是灵能武装学院各校区与国际议会的联系。
怎么会问这么笼统的问题呢？莫不是把其他大的问题放在之后？
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先想好再回答！
“现在，王国内部，以及世界上确实有一种排斥灵能者的浪潮，不过各人群反对灵能者的理由不一样。”
国际议会代表尝试地说了自己总的看法，等待牧显理的回应。
“比如呢？”
牧显理没有情感波动的琥珀色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法图雷。
被无形的压迫感催促的国际议会代表慌张地继续陈述自己的想法。
“我想，首先是经济问题，如果一个普通人得知自己邻居的孩子是灵能者，将来可以上专门学校，拿较高的津贴，同时毕业后有较好的工作……那么久而久之，这普通人估计就会起嫉妒之心。”
见牧显理皱了下眉头，法图雷立刻补充，“这不是我的想法。或者说，能有这种短视片面想法的人不配为国王陛下的议会和内阁效力。”
“能够在专门学校脱颖而出的，只有少部分灵能水平充盈的天才。而且给灵能武装学院的财政支持，不管是从经济角度还是从感情角度，都是必要的。”
国际议会代表继续擦汗。
“为他们提供医疗和战斗装备支持，让处于青春期的灵能者的身心健康合理发育，确实需要钱。”
“说的我都想让王国继续给灵能武装学院捐款了。”
王储殿下适时的俏皮话，让法图雷狂跳的心脏暂且平稳了些。
“除了嫉妒心外，还有工作原因。灵能者的优秀体能会抢走很多普通人的工作。虽然现在灵能者人数稀少，但是类似宣传的追随者愈发增多。”
“这还合理一点。还有呢？”
“还有就是……一些应该烂在土里的过时思想。”
见牧显理有探究的欲望，法图雷只好继续说。
“他们认为，灵能者是危险的，破坏人类纯洁性的野兽，非人类，希望通过各种手段进行打压和驱逐……”
“打住，我理解了。这不就是加速两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思想宣传吗?怎么又被改头换面拿出来了，能来点创新吗？”
牧显理轻蔑地冷哼一声。
“你不是这种思想的支持者，对吧，法图雷先生？”
“当然不是，殿下，我用我的名誉担保，如果有人在我们珍贵的普世君主国境内搞这种活儿，我肯定会将他们一个不剩投进监狱！”
法图雷先生第一次露出了坚毅的眼神。
“我们的古老君主国容不下这些两个世纪前滋生的垃圾！”
少年就这样不动声色地与慷慨激昂的国际议会代表对视着。
仿佛在用没有情感波动的琥珀色眼珠搜寻说谎的印记。
良久之后……
“很好，这下我们可以继续讨论其他专业问题了。你毕业于哪个大学？”
“报告殿下，我是圣君士坦丁大学的古典文学硕士。”
“啊，有一千余年历史的古老大学，名字来源是罗马皇帝君士坦丁。你能在被誉为【政治家和科学家的摇篮】的大学深造，想必你的成绩优异。”
“您过奖了，殿下。这只是进入王国政府工作的门槛。”
“就和老派的英国公务员必须出身牛津或剑桥一样？”
“殿下，请恕我直言，那些骄傲自大的二流学校毕业生，怎么可能和我们拥有的职业素养相比呢？”
会面的“审讯部分”结束。
接下来，是君主继承人恰到好处的恭维与工作相关的提问，以及国际议会代表审慎考虑后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