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一段，CV-16重新整理好了情绪，她不舍的从苏立恒的怀中挣脱，后退两步，左手扶墙，语气略带歉意：
“抱歉，立恒，我，我的情绪有些失控，我不该冲着你大喊大叫，你不欠我什么东西，是我又矫情了。”
“我不想耽误你，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该知道我的，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言不合就发疯，哈哈……”
“立恒，我们，就这样吧……”
她低下头，面容苍白，目光空洞，胸腔里那颗跃动的心脏仿佛被猛禽的利爪硬生生撕开，喷了血，流出脓，逐渐烂成无法愈合的疮。
她死死的攥着胸前的衣物，心灵上的重击令CV-16痛到几近昏厥。
苏立恒怜爱的望着她，他靠过来，想握住CV-16的手，或是拍拍她的肩膀。
他想通过一些肢体动作给予她鼓励，或者振奋她的勇气。
可是他终究是没能触碰到CV-16的身体。
在她褪下了CV-16的坚硬外壳后，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似乎又变回了童年的那个软弱可欺的自己。
她忘记了自己凌厉淡然的处事准则，亦放弃她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CV-16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指导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她变得怯弱，手足无措的向后闪退。
苏立恒前一步，她就退一步，他靠过来，她就躲过去，直至退到墙边，直至退无可退，CV-16就跟瑟瑟发抖的阿伟一样，绝望的用双臂挡在胸前，进行无用的微弱抵抗。
他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她。
眼前是一个有着亚麻色长发的漂亮女孩儿，她很强大，在自己的眼前，她头一遭露出了慌乱又绝望的孱弱神态。
这种无力的抵抗只会激发施虐者的兴奋与欲望。
但苏立恒并不想伤害到CV-16，于是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然后俯下身子，他的手撑在膝盖上，并尽量与她的身高保持一致。
苏立恒望向她的目光中夹杂着伤感与怜惜，他柔声安慰道：
“别害怕，十六，放轻松，别忘了，这可不是什么十八禁的岛国本子，你可是舰娘，一个巴掌抡上脸，一个指头戳过来就能让我一命呜呼的强大舰娘。”
“我不是。”
CV-16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她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悲哀的嗫喏着：
“你都看清楚了，我没说错吧，这个壳子一卸下去，我就什么也不是了，我真是可笑，哈哈哈——，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爱。”
他细语绵声的接着说：
“话又折过来了，你认为我对你的爱是什么？数字小姐，是对你性的觊觎？是我特殊癖好的妄想？是缰绳在手的控制欲？还是叫人头昏脑胀的化学反应？”
CV-16迷茫的揉捏着自己的指头，她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现在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他。
见她缄默不语，苏立恒轻轻的摇头：“这些都不是。”
“你刚才问我，你说，若有一天你彻底变成CV-16，或者有一天变回了原本的身份，你问我到那时会怎么样？”
CV-16攥着自己的左侧领口，唇微微张开，她紧张的凝望着他的神情。
“我呢，到那时，我想我既不会是伪君子，亦不会是同性恋，我爱你，我很在乎你，数字小姐，所以，所以我会很克制，克制就是我对你的爱。”
“我只希望到那时你能遵从本心，活得快乐。”
“如果到那时，你还是过不了自己这道坎，决定躲起来重新开始，那么我绝不会将你捆在我身边。”
“如果有一天，你能坦然的面对来自命运的苦难，决定挣脱枷锁，勇敢的面对新生活，那么我会很开心你能走出来。”
他笑了笑，抬起右臂，揉了揉她的头：
“这无关乎你的性别，无关乎你的状态，无关乎你对我的看法，无关乎回报，无关乎前途，无关乎人类世界中一切约定俗成的法律和道德。”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忧虑，我也很抱歉我的爱让你如此难过，这既是我不愿同你告白的原因，亦是我所知晓的同你告白的结果。”
“十六，我……”
苏立恒正说着，然而这个时刻，突然，明晃的灯骤然暗下，并替上了柔和的橘黄色暖光，然后没几秒，一曲恬静迷人的萨克斯小调缓缓奏响。
人们感知到这变化，于是放下手中的餐具，说着笑，两两结伴走上舞池，手相握，脚轻移，适度的音乐和打光营造出一种极致浪漫的氛围，粗犷化为了连绵的柔情，想必鲁智深到了此地都能变成林妹妹。
他重新直起身子，看了看一旁朦胧暧昧的舞池，然后转过头，坦然的伸出手。
苏立恒将磅礴无垠的炽热情感隐藏在克制含蓄的邀请里，他的口音中不中，洋不洋，语调还蛮搞怪的：
“看起来，舞会已经开始了，那么这位漂亮的女同志，请问，可否与在下共舞一曲？”
CV-16还是有些怯弱，她低下头，倔强的轻声反驳着：
“跟我在一起，你会后悔的，即使现在觉得不会，未来也一定会的。”
苏立恒向前弯腰，双手握于后背，他笑吟吟的望着CV-16。
他这次并没有保持着以往的距离，因而两张脸靠的极近，两团逐渐升温的气流在呼吸间对冲混合，甚至于一个猛子竟蹿到对方的脸颊上。
CV-16感知到这种不加掩饰的亲昵，她肉眼可见的慌了，便撇开头，不敢正眼瞧他，CV-16的肩膀打着颤，就连十粒脚趾都在羞耻的扒拉鞋底。
苏立恒悠悠的开口道：“未来……是啊，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呢？所以，你想试一试吗？”
“试，试什么？”
“试着付出自己的爱意，试着去回应我的爱意，试着互相扶持走过这一段崎岖狭窄的弯路。”
“如果我试一试的结果是分开怎么办？浪费了光阴，平添了痛苦，那到最后还能有什么意义？”她悲观的摇摇头。
“它的意义就在于，我们会从现在开始，彼此看着对方，我看着你从怯弱自卑变得落落大方，你看着我从嘻嘻哈哈变得老成稳重，即便最后的结局是如何的辛酸苦楚，即便最后我们依旧不可避免的失去彼此，却仍会因彼此的共鸣而回味一生。”
“就像那句老话说得，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他的语锋一转，声音婉转悠扬：
“亲爱的CV-16小姐，我想试一试。”
“你呢？”
说着，苏立恒朝着她坚定的伸出手：
“你想试着同我跳一支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