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事起就在流浪还和野猫野狗抢过食物的露易丝明白,要想在这个世道上顺利活下去,就得不择手段。

没有吃的,那就去偷,去抢。没有穿的,那就从比自己更小的孩子身上扒一件衣服下来,赶紧跑。

没有人告诉她什么叫教养,更没有人告诫过她做人要慈悲善良。

曾经她不止一次的为了混块面包吃,假装成一名虔诚的信徒,每天在教堂里祷告,那名慈眉目善的神父边将面包片递给她们这些孤儿,边谆谆教导她们要以慈悲为怀,神明在天上注视着他们。

每到这时,她表面上被感化响应号召,内心里却是嗤笑不已,一个劲的往嘴里塞面包片,琢磨着接下来该去哪座教堂。

这么兜兜转转了许久,她终于被发现了,自然而然的就被送进了圣彼得孤儿院。

孤儿院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糟,至少有地方住有饭吃还有衣服穿,但小气成性的院长摆明了不会白吃白喝的养着她们,强迫每个孩子每天出现售卖火柴,不带铜币回来就没饭吃。

像现在这样抢夺其他孤儿的劳动成果,对露易丝而言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露娜只是因为跟她相处的时间比较久,也因此被她拉上了这艘贼船。

在行动前露易丝就专门分析过目标人物,很显然莉娅是一名再合适不过的人选,生性孤僻又冷漠的她没有任何要好的朋友,院长也不喜欢她,就算被欺负了也不会有谁替她出头,更没有人理睬她。

亲眼目睹莉娅手里抓着一把黄澄澄的铜币,露易丝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这么多!能买多少好吃的?到时偷偷留一半下来自己用,剩余的交给院长,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露易丝的动作愈加粗暴,喉咙里也发出低低的吼声,她张开修长有力的双腿骑在莉娅的背上,双手毫不客气的伸进她的衣服里。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硬邦邦的铜币时,一阵烧灼般的疼痛感瞬间覆盖手指,疼得她尖叫一声,整个人都摔倒了下来。

深红色短发的露娜呆呆的看着手指泛红的搭档,忽然感到身子渐渐热了起来。

定睛一看,她险些昏了过去。

最外面的衣服莫名其妙的就烧了起来,腾起一层橘黄色的火苗,火势飞快,眨眼间就蔓延了半边身子。

女孩边恐惧的尖叫边在地上奋力打滚,幸好火势不大,在积雪的帮助下很快就给扑灭,大大小小的布料灰烬一块块挂在身上,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露娜直接给吓瘫了,哭都哭不出来,露易丝更是如同得了禅机似的双眼呆滞,张大着嘴巴,半天都没有反应。

在两人惊恐不安的目光注视下,少女沉默无声的爬了起来。

暗金色的发丝在轻轻摆动,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就像火焰的颜色。

莉娅站直身体,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流淌着淡淡的火光,隐约可以看见妖娆的红色花纹,那双幽深美丽的碧绿色眼眸更是闪烁着金红色的碎光,瞳光凛冽吓人。

当她转过来时,露易丝和露娜都快崩溃了。

“我讨厌有人触碰我的东西,哪怕是触摸一下,都不行。”她缓缓的说,情绪平静得可怕,全身散发着可怕的气场。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碰你的铜币……”露易丝泪流满面,跪坐在地上拼命磕头。

少女全身散发着炽热的高温,地上的积雪在飞速融化,像是惧怕她的威压。

莉娅明明在笑,白净精致的脸颊明艳如花,可愈发的让两人瑟瑟发抖,少女半蹲在她们面前,轻轻摇头。

“你们错了,我并不是在乎这些铜币,它们没有重要到缺一不可的地步。”

少女的眼瞳幽深浓郁,神情逐渐狞然:“但这次的铜币不一样,它们是我和他一起赚来的第一桶金,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

“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胆敢破坏我和他的痕迹!”

露易丝和露娜抱在一团,连句求饶都喊不出口了。

就在这时,易寒怀揣着两块热乎乎的烤面包远远走来,高声喊道:“嘿,你们在干嘛?”

莉娅浑身一颤,高温和火苗瞬间消散。

易寒吃惊的看着衣服焦黑模样狼狈的两个女孩,再看看站在一旁的莉娅,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你……用火柴把她们衣服烧了?”

话音刚落,始终低垂着头的莉娅就纵身朝他窜来,二话不说就攥着他的手腕,用尽全力拖拽着他往镇子外跑去。

易寒被拉扯得跌跌撞撞的,还要时刻担心面包落在地上,两人又是挣扎又是扶持的跑了一段路,双双刹住了脚步。

易寒弯着腰大口喘气,以前被一群保安追着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不免有些抱怨:“你做了什么?面包都差点掉地上了——”

只是微微喘气很快便恢复了的少女置若罔闻,她略有些失神的注视着被大雪覆盖的山林,稀薄的日光浅浅的铺了一层,站在这里往外看,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

她不由得回想起露易丝和露娜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恐惧和绝望,兴许在她们眼中能够召唤火焰的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吧。

呵呵,怪物?她的眸光暗了暗。

“易寒……”

“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吞吞吐吐道:“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怪物……你还会理我吗……”

她牵强的挤出几点笑容,尽可能的让面部表情看起来轻松些,垂落的睫毛遮挡了看向男生的视线,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恐惧和不安。

易寒目瞪口呆,有那么一刻他都差点以为莉娅是得知她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女主角的身份,才会这么问他。不过用什么形容词不好怎么偏偏要用“怪物”两字?难道这篇童话很可怕吗?

其实莉娅会不会变成怪物根本不重要,连带着她在内,这座城镇乃至于这个世界都是他的梦境,他是能够修改一切的BUG存在。就算现在他得按照童话的剧情来经历,但只要他愿意,他还是有种种办法修改后面的发展。所以莉娅的担心根本不在他的顾虑内。

何况他也想象不出这么漂亮的姑娘会变成怪物那种狰狞丑陋的东西,这完全脱离了这篇童话的核心内容了。

他想像平日里那样说些俏皮话逗笑这个姑娘,可莉娅脸上真真切切的悲伤又让他放弃了这种念头,有时候,一句真诚的鼓励,会比千百句敷衍的安慰更要来得重要。

男生的手掌温柔的抚摸上少女的脸颊,稍稍用点力气,让她抬高视线,让两人目光交汇。

易寒微笑着,如冬日暖阳般明亮迷人:“会的。”

简简单单两个字,千言万语皆在其中。

莉娅羞怯的移开视线,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收敛不住。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哦。

就算我变成了怪物,你也要理我,不要讨厌我。

反正我记住了,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无论过多少年,我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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