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恒笑了起来,他拉着CV-16走过去

到了门口,他凭着脸儿熟,跟几个认识的大老板混进了主会厅。

刚进门没多久,与这他们寒暄几句便礼貌分离。

参加晚宴的人很多,放眼望去,一派衣冠楚楚、觥筹交错的奢靡景象,苏立恒领着她往前走,CV-16抓住他的衣摆紧随其后。

今天跑了不少地方,一身的杂牌衣服廉价而凌乱,与浮华显赫的晚宴氛围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也正因如此,贵妇绅士们瞟见这对怪异的组合后,端着杯,向其投来惊诧的目光。

他们小声的聊,或嘲笑,或新奇,或觉得这对组合实在有趣儿,眉一挑,便晃着红酒,双臂抱胸,饶有兴致的目送着他们吃喝乱逛。

苏立恒和CV-16走走停停,吃了不少的糕点、香肠和葡萄柚,若是再配上两把细剑和羽毛帽,那感觉就跟杰瑞和泰菲一样。

CV-16不由得扫过他的侧颊,这些年来的相处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

他是个讨厌鬼,哪儿哪儿都是缺点,哪儿哪儿都有瑕疵,做的那些事情叫你气的咬牙切齿,却又偏偏对他无可奈何。

讨厌鬼——

他明明就是这样一个讨人厌的坏家伙。

她应该讨厌他的。

明明是该这样的……

这时,他忽的开口,打断了CV-16的联想:

“这份巧克力蛋糕让我想起伦敦小姐的传世名作。”

苏立恒抬了抬手中的白瓷盘,盘上那小巧精致的糕点散发出可口的清香。

他调侃道:“一份简简单单的黑森林蛋糕,竟能让我从中闻出羊膻味儿来,说真的,她在黑暗料理这方面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师,不愧是那个国度出来的舰娘小姐。”

“伦敦和什罗普郡人还是很棒的……除了做饭。”

“看来我们在另一方面又达成了一致意见,值得庆贺的事情。”他放下手中的白瓷盘,又端来两杯红酒,递来其中一杯,“Cheers——”

她接过来,但只是轻抿一口便放在桌上,然后转过身,打开窗户,怔怔的看着悬在空中的一轮圆月。

清风吹散了红窗帘和CV-16的亚麻色长发,苏立恒看出了她的哀伤与迷茫,他保持着适度的距离,陪着她一起望月:

“想家啦?”

“我没有家。”

在这个几乎无人关心的小角落,CV-16低下头,她的双肘搭在了窗沿儿上,红毯上的影子便笨拙的模仿着她的动作:

“我在那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人在乎我,我也并不牵挂任何人,一天天就是吃啊,睡啊,加班啊,聚餐啊,拍马屁啊……,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她凄凉一笑,转过头回望着他:“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回去吗?”

“愿闻其详。”

月光惨淡的落在身上,CV-16垂头,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揉捏着:

“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强大的舰娘,都认为我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强者,德意志、小华、朱桑诺、什罗普郡、桑提……好多好多,她们敬仰那个无所不能的埃塞克斯级CV-16,除了你。”

“你是唯一一个认为我需要被照顾的人,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在逞强。”

苏立恒温柔的望着CV-16,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看透世事的体谅与怜悯:

“可能是某些经历吧,相似的事情经历的太多了,对着箭头画靶心,动动脑筋便猜到了。”

“谢谢你,立恒,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使我觉得我并不孤单。”

他抬了抬帽子,自嘲一笑:“这是我的荣幸,数字小姐,可遗憾的是,我始终没法子让你快乐,无论我讲多少个烂俗的段子。”

“没必要的,你没必要逗我开心,因为……”

她抿着唇,右掌覆盖住半张俏脸,大拇指和食指则深深的轮刮几次眼眶,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头一次对他坦白了最真实的自己:

“因为我并不是埃塞克斯级CV-16,从来都不是。”

“我是一个虚假的人,一个叫人作呕的伪装者,我在工作和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冷冽和坚强真的只是装出来的,我的存在是个错误,打一开始。”

“你知道吗?我是个很软弱的人,真的,是真的……”

“我并不勇敢,我怕疼,大学的时候连抽血都害怕的直抖,我还怕鬼,有时候,半夜里被噩梦惊醒,经常就一个人坐在床边哭。”

“但是在那里,在那所与世隔绝的监狱中,在亘古不变的时间里,看不到希望的生活磨平了我的一切怯懦畏缩。”

“从那之后我就慢慢的变了,就像你说得,变得偏执,变得倔,变得冷漠,变得不再畏惧疼痛,变得……”

“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说着说着,CV-16愈发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宣泄,她的语气逐渐激动,眉头紧锁,痛苦溢于言表:

“我很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我,我……天呐!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立恒,我厌恶你,你听清楚了吗?我厌恶你!”

“我厌恶你爱我!我更厌恶我在意你!我对你的想念、我的嫉妒、我的渴求,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像一个怪物,一个稍微漂亮点儿的弗兰肯斯坦,我经常做噩梦,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长着旺盛腿毛胸毛的、穿着粉红色女装的精壮男人!”

“天呐!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恶心吗?”

“听到这个描述,你难道就不会反胃吗?”

她激动的发泄着,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叫他根本插不上半句安慰的话:

“你觉得你爱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我?你到底是个爱慕我身体的伪君子?还是个喜欢我灵魂的同性恋?”

“假使有一天我忘记了过去,你会不会因为我身心的一致而感到高兴?”

“假使有一天我重归了原身,你会不会因为我外在的改变而深深作呕?”

“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可悲又可怜?”

“你说话!”

“你说啊!!!”

她的脑海里充斥着阴霾,她的表情诉说着绝望,CV-16猛地转过身,她靠过来,大力的锤击着他的胸膛:

“你这坏蛋,你这个冤家!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厌恶我?你为什么不能把我撇开?你为什么要这么温柔的开导我?我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你!然后再一剑陪你下葬……”

苏立恒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肢,默默的承受着她哀婉的控诉:

CV-16垂下手臂,她靠在他的怀中,无限酸楚的喃喃道:

“你为什么要如此的爱我?却又为什么使我如此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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