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将大地装扮得银装素裹，坐落在镇子西北位置的圣彼得孤儿院大门打开，年龄不一的孤儿们鱼贯而出，手里各攥着一把硬邦邦的火柴。

只要是圣彼得孤儿院的孤儿，每天都要出去售卖火柴，这是院长亲自订下的规定。

莉娅和往常一样永远都是最后一个走出门的，无精打采的模样，零星飘散的积雪落在那头暗金的头发上，阳光下她的脸颊有种冰雪雕塑般的质感。

穿得跟乌鸦似的院长在后边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今天可不要再空手回来了哦。”

莉娅装作没听到的抬起脚步，心中无比厌恶院长的虚伪和贪婪。

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相信院长那套自食其力的说辞，如果真的要通过干活来获取报酬，为什么偏偏让他们去卖火柴？

卖火柴能赚几个钱？

别以为她不知道，院长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作秀，想要通过这种低级又可笑的手段展现给全镇看，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为了顺利度过这个寒冬不得不整天在外面叫卖。而火柴是他们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货品。

零成本，零人力，还能到处哭诉圣彼得孤儿院有多么不容易已经到了难以运转的地步大家再不救济就要倒闭。

一些不明真相的居民真的会发动募捐，挂着假惺惺笑容的院长边客气边将银币铜币哗啦啦的装进包裹里，至于这些救济最后到底去了哪里无人得知，反正莉娅不止一次的看见院长的卧室里堆满高档的红酒和食品。

说出去也没人信，他们只是孤儿，乱说院长的坏话还会被扣上一定不懂感恩的帽子。

莉娅盯着脚尖走路，完全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昨晚那家伙的样貌，心神都有些不宁。

第一次有人看见她这幅模样还愿意伸手帮助她，还不惜闯进火场里只为了将她救出去，被他抓住手的那一刻，莉娅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强烈的安全和信赖，这是她这十几年里从未体验过的。

他是谁？他最后又在说什么？

莉娅一个劲的低着头走路，心潮起伏，越走越快，路上石子被她踢得飞来飞去。

“嗨，小姐，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妙诶~”

莉娅立刻抬头，警惕的望向声音来源地。

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笑嘻嘻的蹲在墙角下，冲她摆摆手。

“我们又见面了。”

“我叫易寒。”

莉娅不断琢磨这两个字，将它们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男生双手揣兜朝她走来，少女尽可能的让脸部表情变得柔和一些，即使是在孤儿院也有泾渭分明的小团伙，性格懦弱的孩子只会遭到无休无止的欺负，莉娅在外人面前向来冷着脸态度粗暴，用这种方法来避免各种各样的麻烦。

如此一来也使得她脸部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久而久之都快忘了微笑是什么样子，但是站在他面前时，莉娅还是希望自己看上去会更加漂亮些。

易寒没有想太多，更不知道少女的心思是如何的千变万化，他只想在梦中找点乐子。

瞧见她手里攥着那一大捆黑乎乎的火柴，易寒主动问道：“今天还要售卖火柴吗？”

“嗯。”莉娅点点头。

“你这火柴怎么卖？”

“五根卖一枚铜币。”莉娅迟疑了一下，轻声道。

易寒点点头，仔细看才发现这些火柴跟他以前见过的不同，更长更粗，说是缩小版的火把也不为过，大概也能烧很久，难怪能卖出五根火柴一枚铜币的价格。

不过看她晃晃悠悠的转了半天都没有卖出一根，那生意也太差了吧，何况现在是冬天，火柴的需求量也不小啊。

易寒摸着下巴想了一会，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女，莉娅被他的眼神瞧得浑身发毛，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平时都是怎么卖的啊？”

“就这么上前询问……你需不需要火柴……五根一铜币……”莉娅有些意外，她看别的孤儿也是这么做的。

易寒叹气：“不抓准客户需求随便乱找，跟发传单一样，当然不容易卖出去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刚毕业时也做过销售的工作，刚开始逮着个人就问对方需不需要，不是被拒绝就是被驱赶，足足让他郁闷了许久。

现在莉娅用的方法就是他以前用过的，也没有人教她该如何正确售卖，自然不会受到欢迎更不会成功。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当易寒第三次将莉娅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时，少女终于忍不住了，抱住胸口，带着些许嗔怒道：“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吗？”

易寒耸耸肩：“你别误会，我只是在想，除了这些旧衣服，就没有其他可以穿的了吗？”

莉娅羞愧的低下头，其实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一样，他们穿的都是别人不要了的旧衣服，院长说要懂得回收利用，于是就大方的收下了这些捐赠，所有的开销上从来没有衣物这一行。

让无父无母的孩子穿上旧衣服，再加上卖火柴的做法，很容易让外人认为孤儿院要想养活这么多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捐款又是如何的杯水车薪，在怜悯的同时发动更多的募捐，越来越多的铜币银币源源不断的流入院长的口袋，而孤儿的处境却丝毫未变。

易寒对这些并不知情，他只是单纯觉得莉娅的形象有些差，看起来乱糟糟的，衣服旧就算了，有些地方还布满一块黑一块灰的污垢，暗金色的头发也像是从未梳理过的，凌乱的披在肩上，挡住了她半张脸。

这样一个形象可以说是邋遢的女孩子突然窜到你面前，二话不说就掏出火柴冲你喊“需要火柴吗五根一铜币”，换成谁都没好脸色，更不用说掏钱购买了。

因为曾经是销售员，所以易寒再清楚不过一个良好的形象对推销有多重要了。

当然他也希望借这个机会改变下莉娅的卫生情况和个人外貌，既然接下去每晚都会在梦中相遇，那他也希望到时跟他相处的是一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至少也得把头发弄干净吧。

在他巧舌如簧的煽动下，涉世未深的少女被他忽悠得晕头转向，几句话的功夫就带着易寒来到灵谷镇的一家澡堂门口，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莉娅有些紧张，几次想要离开。

“你想洗澡吗？”她又是羡慕又是不舍的朝里面望了望，孤儿院也有澡堂，但吝啬的院长从来不跟劈柴烧水，所有的孤儿都只能用冷水冲澡。

因此每到滴水成冰的冬天，孤儿都像是忘了洗澡这回事，一件衣服能穿到春天，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易寒将少女拽出来，推着她往澡堂门口走，动作坚决又果断：“我不洗，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