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荆棘刺向宁立群,他后跳挥刀斩断,黯紫色的大戟随后杀到,刀刃与刀刃相拼数式,一招相峙,紫罗兰的瞳和褐色的瞳相撞。

“宁队不管管其他人吗?”翡兰络缇笑道,她欺身向前,很难想象对方这貌似柔弱的身躯驱使着如此势沉的大戟。宁立群刀身不断颤动,双方距离之近,他可以看见对面胸前的白腻,嗅到妖艳的香风,而那双紫罗兰的眸子里充满着戏谑,反映着冰蓝色的刀光。

宁立群手腕施力将对方从身前弹开,刀势向上挑起,劈出一道又一道的刀光,澎拜的刀光如群山奔赴,翡兰络缇横戟抵挡却被击得连连后退,后势刀光一道道叠加在戟杆上,最终她坚持不住被击飞,连破数栋建筑,在地上留下长长的拖痕。

一朝脱身,宁立群赶忙退至队友身边,帮助他们击退潮水般的荆棘和尸鬼。在现实中他从未见过这些惨白的怪物,有点像生化危机里的舔舐者,又有点像《佩小姐的奇幻城堡》中的那些无眼怪。不过现实已经够诡异悲惨了,再来点这些玩意他也见怪不怪!

“老贾!带领大家退回管沟!”他喊道。老贾的【庇护之地】对付这种杂鱼绰绰有余,但范围毕竟不够广,只有在狭小空间内防护才能最大化。

“好!”老贾回道。

宁立群持刀横扫,冰蓝的刀光划过惨白的血肉。

“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黯紫色的大戟随着话音从尸鬼群中杀出,它并没有刺向宁立群。宁立群看着戟和自己擦肩而过,他心中瞬间警铃大作,他猛地回头撤步,只见大戟穿过众人,直接轰击在老贾的【庇护之地】上,光罩瞬间洞穿,大戟刺破老贾的胸口连带着之后的数人击飞出去。

“老贾!”

大戟飞回,落在翡兰络缇的手中,戟间还滴落着嫣红的血液,她站在废墟之上,形容凄惨,白色的头发和精致的面容已经沾满了灰尘,胸前裸露的皮肤还可以看出刀光所造成的伤势,然而就算如此,她用手沾染着自己的血液舔舐着,眼里闪烁着暴虐的光。

“就算是五年后,你这实力也算是顶尖的一批了,哈哈哈哈,可惜了,真可惜了。”她笑道,形容癫狂。

宁立群跳下管沟,疾步至老贾身前,看到老贾胸前那瘆人的创口,对方红着眼看着宁立群,抓着他的衣袖。

“一定要……带大家……”他一边说话,一边有血从嘴角溢出。

“医师!医师!”宁立群握着他的手喊道,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B/C大队中的【医师】在之前就全部阵亡,而通用的【治愈术】此时也还未研发出来。

“回家……”

宁立群感受着握着自己衣袖的手失去力度,自己握着的手失去温度。他沉默地将老贾的尸体放平,提着刀走了出去。

“愤怒就够了。”翡兰络缇见状笑道。“要记住我这张脸哦。”

她渐渐后退,缓缓没入尸鬼群中。

在众人的视角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她莫名地出现,莫名地驱动深渊生物。

暴动的藤蔓荆棘和尸鬼群们一时退却,宁立群站在空地上,活着的队员皆有劫后余生之感,他们看着队长的背影,那握着刀的手消瘦修长,手背青筋暴起。

————

游驹喷出口血液,眼前一时发黑。正和魔人对峙的众人惊觉她的异状,不过她自己也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胸口传来撕裂的痛感,像是被人给来了一刀似的。

怎么回事?游驹呆呆地看着自己吐出的鲜血,抬起头又四顾张望,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搞得一时摸不清头脑。

游驹自己也摸不清头脑。这场测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呢?她想到。自己突然受伤不说,还有这明明是第二灾变时期吧吗,怎么会出现第三灾变才出现的东西呢?

是拓印残片觉得无聊升级了下难度?

这也不对啊,怎么不伦不类的,藤蔓上面怎么可能结出肿胀之巢的?正确的操作途径应该是先要用瘴气污染这片土地,瘴气凝聚之地才会形成结成肿胀之巢的菌毯,然后以B级魔将及以上的深渊生物作为巢穴核心,这时菌毯才会结成生产尸鬼的囊包。这里不可能有作为核心的第三魔灾生物,跳过瘴气这一阶段,也不可能这么迅速结成囊包。而且只有第三魔王才执掌着散布灾变的权柄,能够赋予深渊生物作为核心的权力。没有魔王这一环节,肿胀之巢是不会结出的。

这感觉怎么……这么不规范啊,感觉是让人画个麒麟结果画了只羊驼。而且这藤蔓荆棘怎么看……怎么这么眼熟啊……

还有魔人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

紧接着是恐惧。

甘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有翡,有翡,你怎么了?什么地方不舒服?”

游驹像是全然没听见甘路的话,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展示在解剖台的青蛙一样,自己的一切都被赤裸裸地展示在这场测试之中。

不然怎么会有魔人?有荆棘藤蔓?还有孕育的尸鬼!

这个场景的第三魔灾生物……不就是自己吗?

这绝对跟自己有关系!

她大口大口地呼气,甚至感到一阵窒息。

楚恒会看见吗?其他人会看见吗?

自己一切的一切,自己的罪孽,它们已经追赶过来了,他们不可能发觉不了的!

“有翡!”【游驹】跑过来摇了她一下,看着她失神的双眼,浑身微颤,氤氲的水汽在眼底汇聚。

她怔怔地看着【他】,但【游驹】感觉她并不是看着自己。

“醒一醒!现在是恐惧的时候吗?”【他】厉声呵斥道。

然而有翡毫无动静。

“小马儿。”秦成叫道。

“醒醒。”【游驹】依然不放弃地摇了摇这个失神的女孩。

“小马儿!”秦成加重了音量。【游驹】这才回头,只见那个魔人信步朝他走来。感受到那股威势如一堵墙向他压去,秦成和甘路都握紧了手中的剑,身体如箭一样紧绷,然而魔人并没有出手。走到他们面前十步开外这如墙的威势却又如冰雪般消融。

“我们来打上一场吧,游驹。”魔人却对【他】笑道。那上扬的嘴角露出明晃晃的白牙,竟然让人有种开朗明亮的感觉。仿佛刚刚对他们出手的不是他。【游驹】甚至感觉到这笑容有种莫名的熟悉。

【游驹】没有说话,【他】握紧了手中的巨剑。

“就你和我打上一场,你赢了你可以带全部人走,你输了,我带走她。”魔人颇有深意地瞅了瞅失神的女孩。

“为什么?”

“我们认识?”

面对问题,魔人笑而不答。

“你对她做了什么?”【游驹】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做。”魔人两手一摊,显得很无所谓。

“你是谁。”【游驹】换了个问法。

“哈哈哈。”魔人颇为无奈的捂着额,笑道。“你们真是不掉棺材不落泪啊。”说话间那不男不女的腔调突然转换成颇具中气的少年音,听着熟悉的腔调,【游驹】脸色一变。

“我们来打一场吧,游驹。”魔人脱下面具,露出张清秀的脸。

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安静了,秦成瞪大了双眼,甘路感觉自己所有的言语都一时为阻塞,赵克尧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到的是真实的。而那张脸在他们心中无限放大,整个世界都似乎因此褪色,所有声音都归于寂静,只能听见擂鼓般的心跳。

“这不可能……”【游驹】喃喃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对方微笑地说道,一如既往的亲和。

“你明明死在我面前了,我亲眼看着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就好像你的到来本身就是件不可置信的事。”

闻言【游驹】瞳孔一缩。

“你改变不了什么,你的到来没有任何意义。”看到了【游驹】的表情,魔人就像是颇有闲情逗猫的玩家。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命运早就规划好了,我们现在连过场都不算。”魔人咧着嘴着看着【他】。“游驹。我们来打上一场吧,就像以前我们对练一样,不过这次让我狠狠地把你捶一顿。”

“不不不不。”

“你没法拒绝。”魔人打了个响指,熟成的肉瘤破裂,白腻的肉球从其中跌下,尸鬼们舒展着身躯,它们浑身上下沾染着腥黄色的液体,压抑的怪叫从它们的喉咙里挤出,它们一跃至众人身前,张牙舞爪。

“嘘。”魔人对着尸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狗。”

“周辰——”

【游驹】咬着牙说道。“你这叛徒!”

名为周辰的魔人嗤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谁是叛徒还说不定呢。”

越来越多的尸鬼从桥下攀附而上,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片白色的海洋,这些尸鬼在城市中和魔鸦们拼杀着,明明同属深渊阵营却仿佛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第三灾变正逐渐将这座城市染成它的颜色。

“快吧,做决定吧。”周辰笑道。而周围茫茫多的尸鬼蓄势待发。

“我跟你打。”【游驹】黑着脸,提着巨剑向前,此时秦成突然拦住了他。秦成看向周辰,他很清楚,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怪物,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能单独应付的。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周辰笑道。他背后污浊的羽翼收回身体,晶莹的体表和发白的毛发皆黯淡下来,变化成普通人的肤色,他从一个超越常规的怪物又重新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好像从未死过一样——但大家都记得从珠江撤退下来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一个死状。

众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气势压低,他一挥手,尸鬼们张着獠牙,涎水低垂,却也恋恋不舍地爬下桥墩。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秦成松开了手,叮嘱道:“小心点,他不是周辰,周辰已经死了。”

【游驹】缓缓点头。

“真是太好了。”周辰踱步在藤蔓桥中央,每个步伐都透露着喜悦。

【游驹】也跟着他走了上去,藤蔓荆棘组成的桥出奇的牢固,【他】刻意保持了和周辰的安全距离。

地上的藤蔓升起,谄媚地飘荡在周辰面前,最终在荆棘草笼中纠缠成一把剑的形状。周辰拔剑观赏,右手随意地甩动,看着剑身的纹路,感受着这支特殊的剑带来的质感。

他将视线从剑转到【游驹】身上。“自从我‘复活’后,在那个人那里知道了一切,我就想揍你一顿,把那张自大的脸揍到尘土里,一定会很快活。”

“或许是我把你揍到尘土里。”【游驹】顿了顿,面带失望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魔人。但周辰,当时和我们一同流浪,一同南下,一同成为职阶者,我始终相信大家的信念应该是相同的。”

“我也不想。”周辰带着遗憾地语气回道。“但命运面前没有选择。”

“我不信命。”【游驹】说道,【他】的目光同【他】的剑一样冰冷。“你说有人告诉了你一切,那个人是谁。”

周辰恰似不经意间看了看跌坐在地失神的女孩。

“一个或许你以后会赞同的人。”

【游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扭转着手腕,调整着持剑的姿势,而闪电凭空生出纠缠着手中剑身。

周辰笑着,用手拂过剑身。

一个瞬间,双方皆踏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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