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在天元宗某座山的山脚,驿站内人流如织,马车成排。

驿站门口,一个头戴小帽身穿麻衣的送信郎正在悉心整理着手中要送到天元宗修士们手中的信件。

“今儿轮到清朗峰的信了。”

“怎么,其他山头儿的信都送完了?”

另一个同僚拿着茶杯来到他面前搭话。

“啊,送完了,清朗峰末尾,等这批信送完,我就能有空下山看我媳妇。”

送信郎将一大摞信件,一封一封、整整齐齐地往包裹里摆放。

抬头看了看还在低头吃草料的马,他嘀咕道:“再等会儿,它没吃完呢。”

“听说上个月丢人的事儿了吗?”

同僚站在他旁边,与其一同看着眼前的那匹马。

“真不知为何这大宗门里也有鬼怪之事啊?”

送信郎说着,可身边的同僚却是放下茶杯,将头摇了摇。

“鬼怪?这鬼怪怕那群仙人怕得要死,怎么敢出来作恶呢?”

“哦?那依你之见是人为?”

“有人,练邪功,吃人!”

同僚神秘兮兮的表情让送信郎身子一哆嗦,他脑子往后缩了缩,道:“邪功?可别乱说,让玲珑阁的修士听见你胡言乱语要把你给撵出去的。”

“嗨。”

同僚一脸无所谓,拍了拍送信郎的肩膀,嘱咐道:“看你年纪轻轻刚娶上媳妇关心你嘛,对了,上次让刘仙爷揍的地方好了没?”

说着话,他的手迅速往送信郎包裹中放了一封信。

迅速,悄无声息。

丝毫没注意对方干了什么的送信郎摇摇头,感激道:“多亏了老哥你,要不然我怕不是要被韩仙爷打死。”

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心有余悸。

“小事儿,互相照顾嘛,马吃完了,去送信吧?”

同僚拿起茶杯与送信郎道别,转身进到了驿站里去,送信郎则是将包裹系在马侧,一个翻身上去,然后顺着小路一路往清朗峰上去。

太阳有些足,送信郎把帽檐儿给拉低,然后低着头检查第一封信要送达的地方。

“清朗流弟子——苏念何?家书一封,陈国同郡——嗯。”

念到苏念何这三个字,送信郎的脑袋里立刻就浮现出一位身着白衣的俊朗少年身影,对方每日会拿着花去取悦一位绝美的仙子。

痴情。

不过送信郎倒是没见过对方,只不过在听同僚们私下里言谈八卦时知晓的。

做他们这行别的不说,消息总是很灵通,也是十分的八卦,他们这些凡人最喜欢谈论的就是仙山之上的那些仙人的趣事儿。

其实仙人和凡人一样,也有烦恼。

除了他们这类能拿着俸禄给修仙宗门做活计的人以外,平常的凡人哪里能触摸得到这个层面呢?

要是自己回家与媳妇说这些仙人在仙山上的生活,估计对方都不会信呢。

甚至他偶尔听闻过一次,有的驿站伙计会偷偷拆开别人的信件包裹,然后把里面值钱的玩意给拿了。

之后东窗事发,那人似乎受到了极其严厉的处罚,并且在进入到天元宗驿站的那些包裹信件都会第一时间被修士们设下刻印,以保证到达收信人收件人手中都是未被别人动过的。

送信郎倒觉得怎么都无所谓,他又不是那种能做下三滥事情的人。

忽然,他看到那封信上好像有点奇怪,边角的折痕有些松,与别的信对比起来更是明显。

难不成被人动过?

送信郎将马停下,在太阳底下仔仔细细地观看了起来。

这时,他身后忽然走来几人,转过头,发觉是天元宗的修士。

“送信的,你看什么啊!”

其中一个修士见送信郎在那里停下,手中拿信,样子奇怪,看样子是以为对方在拆信封?

“不,不是,大仙,我见这信有问题,你,你看!”

送信郎语无伦次地把信递给对方看,那几个修士上前看了一眼,面色一变。

“信让人给拆开了?你给我滚下来!大胆!你拆的信,刚刚我都看见了!快滚下来!”

那修士将剑一拔,对准了送信郎的鼻尖。

“我我我,我没有啊!”

送信郎涨红了脸,连忙摇头又摆手,他知道私自拆开信件是什么下场,想到这里他一个不留神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下贱的凡人!带走!送去玲珑阁!”

“不要啊!不要!我没有!冤枉啊仙爷,冤枉啊!”

……

酉时,距离日落还有一会儿。

天边点燃了那一抹云彩的太阳发出火红的光芒照射着天元山。

一个步伐有些踉跄的高大女人,与一个稍矮些的少年走在寂静的林中。

女人身着青衣,面色潮红,手里拿着一壶酒,每着向前走两步,就趔趄一下,但也不妨碍拿起酒壶往嘴巴里倒酒。

眼神仍然是那么迷离,看似下一秒就要醉倒在地,但不论她怎么狼狈前行,那壶中酒就是不洒一点。

“师尊,您慢点。”

与她同行的白衣少年一脸不情愿,本来这酒该是完事之后再买的,结果自己白天叫对方的时候,对方临时变卦,不喝到酒就不来。

他没办法,只能提前带着对方去买了酒,然后叮嘱像抱着宝贝似的抱着酒壶的对方完事之后再喝,免得醉了。

而现在,对方已经把一壶酒饮了大半,浑身酒气,衣着凌乱,那头黑发也乱糟糟的,这哪里是保镖的模样啊?

“呃,念何啊!摔不了!”

无明剑姬笑嘻嘻地擦了擦嘴角,然后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手背上的酒,完全不将苏念何的话当回事儿。

这女人!

酒鬼!

可事已至此,苏念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了,两人往林中走了一会儿,苏念何感觉差不多了,转头对醉醺醺的师尊说道:“师尊在这里等着吧?如果有什么异变,我会发出信号的,记得来救徒儿啊?徒儿死了,您以后可就没有酒喝了。”

苏念何一脸认真,无明剑姬爽利地点着头,但迷离的美眸却不看向苏念何。

“包在师尊身上!嗝,我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货色敢对我的酒,不,敢对我家宝贝徒儿动手!你放心去!到时候直接喊!你师尊可是天级修士!”

“师尊,我在这儿。”

苏念何一脸无语,对方眼睛一直在盯着旁边的一棵树说话是几个意思?

她真没问题?

自己真的要把命运交给这家伙?

没办法啦——

“哦哦。”

无明剑姬又把眼睛看向另一棵树。

“……那徒儿走了啊。”

苏念何嘀咕一句,然后道别,转身向林中更深处走去。

这女人真没问题?

你最好是!

“好!”

无明剑姬一直点头,可苏念何早已经走远。

她摸索着来到一棵树下,身子一靠,软软地滑坐在了地上。

仰起脖子。

“咕咚咕咚——哈!”

又是美美地喝了一大口酒。

头脑晕晕,她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睛闭上,鼾声如雷。

她睡得很死,就连一只蝴蝶落在她的鼻尖上都不知。

沉溺在梦乡中的无明剑姬早已将与苏念何的约定抛个一干二净。

......许久以后。

“师尊!师尊!师尊!救命!”

苏念何的尖叫声传来,但她仍然带着婴儿般的笑容。

看这样子,似乎山崩地裂也叫不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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