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邵忠本来是正在参加工厂的年终大会,和工友一起开开心心的喝酒唱歌,却突然收到女儿大病的消息。

“小北,小北怎么样了。”余邵忠带着一身酒气,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赶回家,还好路上没遇到交警,不然事情更麻烦。

余邵忠猛地推开门,母女俩静静的坐在餐桌边上。余小北红润的脸色和江青月的苍白形成强烈对比。

余邵忠环顾安静的家,少个人,“小南呢。”他接到的电话里说是小北出问题,为什么小南也不在,难道小南也出事了?

“弟弟他跟安欣去剧院看新剧了,这个点应该才演出一半。”余小北说话很流利,不像是电话里说的得了什么绝症的人。

“这不是挺健康的吗?”

“看看这些。”江青月拿出一叠报告单。余邵忠不是医生,看不懂什么指标是健康的,什么样的片是正常的,但是报告单的印刷体还是认得清楚。白底黑字的报告单透露出绝望的气息。

“孩子他爸...”江青月带着哭腔,双眼已经发红。

余邵忠沉默不语,坐在妻子身边。

余邵忠在想更现实的东西。钱。

几年前父亲余双全查出肺癌晚期,不治身亡。随他生命一同逝去的,还有家里几十万的存款,以及老家的田地。夫妻俩进城打拼几年,好歹还是赚了点,存了几万下来,但是,现在可没有房子和地可以卖了。

当年余双全走后不久,老家余上村就发生了一次山洪,不仅淹没了自己前半生的记忆,顺便还把债主一同带往地下,因此余邵忠一家才可以来到锦安城安心发展。

作为新时代建造的新城,锦安城有了许多旧时代不可能出现的律法。凡是将户口定在锦安城个人或家庭,按照人数免费获得一套在平民区的房子,公民享有居住权。平民区房子的所有权归属政府,公民不得私自交易。富人区的房子价格高昂,但是所有权是户主的。

余邵忠也曾乐观的规划过今后的未来,攒点钱在富人区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是这个梦想在此刻破灭。

余邵忠免费获得现在的房子,也意味着他没办法将房子卖了换钱。之前尚且还能把老家之前的东西拿去变卖,现在不行了,账户里的9万就是这个男人,这个家庭的全部。

铛~八点的钟声回荡在平民区。剧院的压轴节目已经开始。

低头沉思的余邵忠想不出任何办法,“明天起来就去1区的医院看看,能住院就赶紧住院,别拖着。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今天就先这样吧,小北安心睡吧。我待会去剧院把小南接...”

余邵忠话没说完,听见哐当一声。余小北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小北!””江青月踢翻自己的椅子,冲上去抱住余小北。余邵忠在想事情,反应慢了一拍。

“妈...痛...”余小北双手环抱着自己。

在钟声响的一瞬间,从腹部开始,一股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余小北全身用力,想缓解一下疼痛,但是没用。痛感伴随麻木,沿着脊柱向上蠕动。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击碎胸腔,喷薄而出。呼吸加快,肺要炸了但感觉还是氧气不足。胃部在翻涌,不是晚饭要呕吐出来的感觉,而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食道往上爬。手脚都抽筋,但是一旦放松,内脏的痛感就愈发剧烈。声音变得嘶哑,耳边响起蜂鸣,眼睛看到一堆星星点点的东西在闪烁。随着一股凉意冲击大脑,余小北失去了意识。

“小北,小北!说句话啊,不要吓妈妈啊!”江青月使劲摇晃着余小北,还狠下心扇了余小北两巴掌。但是没用。

余小北没有反应,起伏的胸脯也渐渐平息。

几分钟前还生龙活虎的余小北,现在脸上爬满青筋,口吐血色的沫子,从眼眶和耳朵里流出的是黑红色的液体,腹部也开始出现大量的血,染红了湛蓝的连衣裙,充血涣散的眼睛无主的看着天花板。

“小北!!!”江青月头埋在余小北尚且温热的肚子上失声痛哭。

余邵忠拍拍脑袋,抓抓裤袋,才想起叫救护车。

“喂,这里是锦安城8区医院,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医院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但是此时的余邵忠惊恐的说不出话。

从女儿的身体里伸出了一根比小臂稍细的好像是章鱼触须的东西,缠住了妻子的头部。

对于未知的生物,余邵忠本能地感到恐惧,不断的后退。但是,身为一名父亲,身为一名丈夫,他鼓起勇气,狠狠扇自己一巴掌使自己清醒,咬咬牙,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向那个未知的触手刺去。

但是,明明看上去应该非常柔软的触手,与钢铁铸成的刀接触后,竟然擦出了火花。

咔嚓。江青月的头骨在被挤压,她的手撑着余小北的身体,想把触手分开。但触手越来越紧,江青月的呼吸越发困难。

为了救妻子,余邵忠一狠心将刀刺进余小北的肚子。

这招有效。

触手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一把甩开了江青月。江青月撞在冰箱上,下巴脱臼,脖子也出了点问题,但还能爬起来。

江青月抓起手边的一切向那个占据女儿身体的怪物砸去。调料瓶,酒罐子,猪油钵,不锈钢锅,电饭煲,甚至是晚上的剩菜,全部一股脑往余小北那边丢去。

触手弹开,闪避,一点实质性的伤害都没受到。但是当那盆剩菜连同碟子一同碎在地上时,触手突然向那堆残渣伸去。触手卷起一些剩菜,缩回肚子,再次伸出时,菜叶已经不见了。

明显是在进食。

江青月和余邵忠都意识到了什么。余邵忠拿起餐桌上的水果,江青月背身打开冰箱,摸索出尚未解冻的鱼和肉,两人将食物一起丢向触手。触手没能接住全部食物,而是接到什么先往肚子里送,一会后再伸出来寻找下一份食物。

比起章鱼的腕足,这东西的行为更像是青蛙的舌头,捕捉到了猎物然后直接送进嘴里。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准备行动。

江青月从冰箱里拿出更多的食物,丢给触手。余邵忠把断掉的水果刀丢一边,拿起了更加坚韧的砍骨刀。

余邵忠乘触手抓起冰冻的罗非鱼的时机,一个箭步上前,对准触手和余小北连接的地方,一刀下去,触手抽搐的丢弃了罗非鱼,从断口喷出漆黑的液体。

触手摊在地上。

几分钟,余小北都没动静。江青月和余邵忠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但很快就陷入失去女儿的悲伤之中。

一股倦意涌上心头,但是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报警,叫救护车,还有很多事情要干,最关键的是问一下小南怎么样了。

江青月拨通给余小南留的手机,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是那头全是歌舞的声音,根本听不清人讲话,只能依稀辨认出余小南的声音,确认余小南安全后,对着手机话筒大喊一声,“不要回家。”

因为,曾经名为余小北的女儿再次站了起来。靠着非常不自然的躯体弯曲,余小北站在夫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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