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并不是,我只是来喝酒的,单纯为了买醉。”

岛风伸出一根手指,悬在半空晃了晃,一本正经的反驳:

“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克拉克斯顿说,拥有爱情的人总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而你看,我爱你,也许你也爱我,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为什么在这里碰见你。”

苏立恒觉得岛风的话很可乐,又喝了一大口酒,侧着身看她:“你的话真令我感到不好意思,但我很荣幸有一个像你这样乖的好孩子喜欢我。”

岛风放下手中的杯子,她喜欢被夸作乖孩子,因此快乐的笑了起来:“嘿嘿嘿!”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爱情吗?”他随口又问道。

“对!天后跟我说,爱情的最开始需要一场命中注定的偶遇,我觉得很好玩,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命中注定,她们也不告诉我,于是我就在大街上问,问着问着,一个大叔说在酒吧里能找到爱情,我就跑到这儿来了。”

“你的好朋友对你说你爱上了我?所以你就觉得你爱我?”

“嗯嗯!克拉克斯顿说这叫英雄救美!”

“哈哈哈!英雄救美,哈哈哈!可能是吧,但小岛风,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们说的话并不是很准确的,因为没有人能猜到另一个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们也只是给了自己的判断而已。”

“欸?这样嘛,可是,可是你知道吗?她们是我的好朋友,你知道她们有多么多么好吗?她们会给我织衣服、送冰淇淋和叫我起床,我想她们不会害我的,她们总能知道我接下来该怎样做。”

苏立恒撬开另一瓶冰啤,为自己填满后,他缓缓的抚摸岛风的樱色长发,最后将手掌停在了他的后颈上:

“不用思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人云亦云,考公考研,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子,所以学芦苇一样从众晃荡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一手揽着岛风,一手缓缓扫过眼前的空气:

“但你要知道,人生应该是旷野,而不是轨道,小岛风,你不是你朋友的外传,你要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你应当成为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一个能主宰自己生命的强者。”

岛风仰头看着他,呆呆的搞不清楚情况:“我不懂欸,所以我不爱你吗?”

苏立恒换了种说法反问道:“爱情天然会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占有欲,岛风希望占有谁吗?”

“我想,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玩,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但是如果能和十六姐姐、小华还有我的好多好朋友们一起玩的话,我同样也会很快乐的。”

说着说着,岛风恍然大悟,她左手作拳,一下锤在了右掌心上:“哦!你这么说我就搞明白了,原来爱情是占有!原来我并不爱你!”

他又闷了一口酒,右手悬在半空乱晃,明显已经有了醉意:

“也不一定,小狐狸,爱情也不等同占有,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认为的爱情,酒吧里有廉价的爱情,洗脚城里有迅捷的爱情,学校里有懵懂的爱情,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秤。”

“但爱情应当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沉重到不能轻易说出口,爱一个人要了解她的性格了解她的三观,要花费很长时间慢慢了解,走进内心,然后再下定决心笃定去爱。”

“哥哥你有爱上的人吗?”她乖乖的抿了一口,忽的问道。

他的头轻轻晃着,上下牙床在口腔里交错着,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在酒精的催化下放开了口:“有,有一个。”

“是谁呀?”

“你的十六姐姐。”

说着话时,他将右掌盖在了自己双眸前,掩盖住不知名的羞郝。

“哥哥你为什么喜欢十六姐姐呀?”岛风不由得这样问道,她想通过他的经历来了解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可能是因为她关心我。”

苏立恒的右手紧握着左臂的手腕:

“你知道吗?小岛风,她关心我只是因为我需要人的关心,她不是为了图谋什么,得到什么,她就是单纯的,单纯的善良,她是个顶好顶好的女孩儿,她,她把我当人看。”

回忆时,苏立恒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微笑,这是藏不住的,掩饰不了的。

一想到她,无论好坏,无关悲喜,他总忍不住露出惬意放松的笑容。

“十六姐姐真的很好,我也喜欢十六姐姐,那,哥哥你找十六姐姐说你爱她了吗?”

“不,我谁都没告诉……除了你之外。”

说着,他转过头来,带着醉意,呼噜呼噜了她的头发。

“为什么呀,为什么哥哥你不能像我一样,去找十六姐姐然后说我爱你呢?”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总一天你会明白的。”他咽下苦涩的酒,“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鲜花并不是为了花店而开,轮船也永远没办法冲上海岸。”

岛风喝着甜甜的果汁,摇着他的手臂,在一旁给他支招:

“十六姐姐是一个好姐姐,我想,只要你过去,然后和十六姐姐说,你说,你好,十六姐姐,我很爱你,你也能爱我吗?如果你这样请求十六姐姐的话,我觉得十六姐姐会爱上你的!”

他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这可不行,如果她只是因为看我可怜才留下来同我在一起,那我倒宁愿她从不喜欢我。”

“一路走过来,我丢了很多的东西,我的诚信,我的正直,我的善良……很多很多,自尊是我仅剩下的,唯一还在我身上的东西,到死之前,我不想再舍弃它了。”

“为什么东西都没了啊?”岛风赶紧追问着,她本身是一个好奇心极重的孩子,她什么都想知道。

苏立恒并未直面回答,他晃着酒杯,沉默的看着因摇晃而旋转的酒液漩涡,麻木的思绪似乎也被那漩涡扯了进去。

他低着头,上半身驼在吧台上,一动不动,然后一个仰身,竟一口气喝干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杯酒。

他又喊了一声,眼眯着,声音也变得含混而迷糊:“小岛风——”

“嗯?我在这里的呀!”

说着,岛风也学着他的样子,豪迈的仰头喝芒果汁。

但她的嘴太小只了,啜了两口就顶不住,最后不得不一脸沮丧的将杯子放下。

苏立恒连连眨眼睛,他摆弄着手中的玻璃杯,眼神却没有焦距,心中被过去的阴霾填满到几乎窒息,他微微晃头,牙齿交错摩擦着,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在下一刻,有那样几秒钟,他几乎是失去了云淡风轻的处世态度,他所精心塑造的荒诞外壳随即土崩瓦解。

苏立恒转过头,表情无比的脆弱,头一遭,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同岛风说道:

“我,从小就没有人在乎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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