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毓秀快步向前，又不时回头。与少年保持着距离，又怕对方跟不上了。

‘走得真慢，真没用……’

城市的公共交通系统总是四通八达，总能带你去到任何地方。

日子如死谭般平静，可今天却在江望心底泛起别样的涟漪。

由于昨天太过晚睡，连带着今天起床也变得无精打采。

勉强挤上了公交却只能站着了。

‘唉……’

生活总是如此。

车上的气氛压迫得快要令人绝望。

江望一如既往地带着口罩，眼神偷瞄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男孩。

突然，对方站了起来。

“那个，你好像状态很差，这个位置给你坐吧，我站着就行了。”

温柔的微笑像和煦的暖阳般照进她晦暗的世界里。

而这一切都被言毓秀尽收眼底，要不是她刚刚上车前和几个闺蜜遇见耽误了一会，自己也不至于没有座位。

‘这家伙是不知道自己没有座位吗……还是说宁愿让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让给我？！’

言毓秀莫名地恼火起来。

对此，墨棠秋自然是浑然未觉。

由于人群的阻隔，他压根看不见不远处的言毓秀。

“听说了吗？我们学校今天开始就有男生来就读了。”

“据说是由于政策和社会压力才不得不开放，采取试招收男生的措施吧？”

“好像才招到一个，真好奇那个男生长得怎么样呢……”

车上，几个女高中生正聊得火热，墨棠秋却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身上多了几道打量的目光。

‘突然有点后悔让座位了……’

下了车，言毓秀已经不知去向，只留少年在风中凌乱。

墨棠秋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望着头顶上华林中学的牌匾短暂失神。

‘所以，最终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周围异样的目光渐渐多了起来，毕竟百花丛中一点绿是真的很显眼。

愣神之际，一个倩影从墨棠秋身旁擦肩而过。

对方只是稍微回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

虽是道歉，可语气却是十分生硬，更别提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疏远感。

墨棠秋并不在意这些，眼下他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的教室以免迟到。

可踏入校门的一瞬间，他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一声 ——‘好大……’

四处碰壁之际，日光的焦灼与内心的急切使墨棠秋的双腿越发沉重。

“同学？迷路了吗，需要帮忙么？”

一道悦耳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眼前如百灵鸟般动人的少女主动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嘻嘻，你该不会就是新来的男生吧？”

“好，好像是……”

“真巧，我们刚好是同班同学啦，正好我没有同桌，要一起吗？”

少女扎着一个活泼的马尾，秀长的头发一览无余，额前的刘海美丽似新月，长长的睫毛仿佛钩连着少年的心跳，随她极为修长白净的手，晃荡着青春的热烈。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落。可是学校音乐社的社长哦。”

进了教室，周边女生的议论声更嘈杂了。

墨棠秋显然极不适应，甚至窘迫。

“没关系的，这些家伙只是对你好奇而且，新鲜劲很快就过了，习惯就好啦。”黎落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安慰道。

凑巧的是，两人的身后坐着的正是是上官凌，那个刚刚和少年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此刻正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自顾自地把玩着手机。

“安静。”

“纳兰满月，我们的班主任，人送外号母老虎，最讨厌别人喝酒。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排斥自己的名字，所以最好称呼她纳兰老师。”

黎落压低声音解说着，却意识到某道凌厉的目光投向此处，立马闭了嘴。

后排的上官凌也是无聊而识趣地收起手机。

见到纳兰满月的一瞬间，墨棠秋只觉得似曾相识。

‘满月……？’

纳兰满月当然注意到了玩着手机的少女，对方从贵族学校跑到这里估计也只是出乎某种“体恤民情”或“基层锻炼”的想法。

那不干自己的事。

更让她在意的是上官凌前面的男孩，让她想起了某种不好的回忆。

“这节课不上课，进行语文测验。”

学生们自然是怨声载道。

晌午，墨棠秋撰着临行前言钟灵给的钱显得有些迷茫。

看着四散而去的人群，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上学一样。

就连课堂上别人浅显易懂的知识，他理解起来都十分费劲。

“想啥呢？走，我带你吃饭去。”

在少女的带领下，墨棠秋不知不觉间便出了校门。

“那个，我在学校里面吃就好了……”

“哎呀，学校的伙食哪有外面好，这家西餐厅可是很好吃的，今天带你来也只是看在你是新生的份上。”

“那个，其实，我……”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

“我……”

墨棠秋只是紧紧地撰着手里的钱，眼睛下垂，似乎十分为难。

“哎呀，安啦，我请客。”

墨棠秋刚要起身拒绝，却被黎落稳稳地按在座位上。

这不禁让双方都有些心跳加速。

“你就当陪我一起吃嘛，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黎落转过头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紧接着，少女已经走到店内的一架钢琴前，款款坐下，将双手放在琴键上，伸出白皙而修长的双手轻轻抚摸，仿佛和钢琴建立着无声的联系。

顷刻，优雅的琴声荡漾在每一位听众的心房里，滋润着他们的心田。

少年已然深深被她吸引，一颗不知名的种子悄然埋下，只等它生根发芽。

他不自觉地将双手摆在桌面上，学着对方时快时慢的节奏，无形地弹奏着。

墨棠秋突然记起自己似乎也会弹钢琴，不过，大概只是个菜鸟。

一曲终了，少女起身鞠躬，接受着应得的赞美，毕竟她是本市今年高中生钢琴大赛的冠军。

假以时日，她也会有自己的钢琴独奏会。

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声名鹊起，成为享誉乐坛的大艺术家。

“听了免费的钢琴曲你可不准再找机会跑路，不然我可是要跟你收费的。”黎落打趣着，可墨棠秋却有些心情复杂。

“那个，落同学，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认真回答我？”

墨棠秋双手交错揉搓，减轻着心中的紧张。

“当然了，你问吧！”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黎落愣了愣，心中微动，一缕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吧。”

“看到了你我就想起了他。”

“朋友？”

“嗯，虽然他不一定把我当成自己的朋友，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直把他当成我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我第一次接触钢琴就是因为他，本来，我也没想到我会在这方面这么有天赋。”

“他对于我来说，既是良师，也是益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我还是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原来是这样……”

不知怎的，墨棠秋心里突然有些许失落，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那么，他只是一个替代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