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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月满西楼。幽光夹着寒风,打在一片海棠树上,惹得树下行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揉了揉沉闷的脑袋,目视前方静谧小宅,墨棠秋暗自比对着脑中凌乱的记忆。
“咚咚咚。”
万籁俱寂,清脆的敲门声弥漫在少年心中,渐变,荡起阵阵涟漪。
思索片刻,他再次敲了敲门,心情越发忐忑。
“咚咚咚……”
俄而,一个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
“谁啊,不会按门铃吗?”
言毓秀冷不丁地打开门,却见面前头发凌乱的男孩往后退了两步,宛如谨慎的猫。
或许是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对于男性,她总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少女双手抱胸,倚着门框,等着对方有所表示,同时偷偷打量起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小家伙。
“您好,我…我找言钟灵姐姐。”
“找我姐?早说嘛,真的是。”
“还有,以后到别人家去记得要按门铃。”
语毕,只留下少女离去的倩影和不疾不徐的呼喊。
趁少女转身入屋的功夫,墨棠秋这才将目光转向门旁那个并不显眼的按钮。
双瞳微张,墨棠秋暗暗埋怨自己的疏忽。
“姐,有人找你!”
“大概是你表弟来了,我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表弟?’
少女略微思索,却没什么印象。
言钟灵两步做一步,嘴上还念叨着,“你这丫头,怎么不让人家先进屋,真没礼貌。”
“哎好啦好啦,下次一定……”少女懒散地应付着。
乌黑的头发下只依稀可见弯月般的睫毛,琼鼻小口,双颊微红,脖颈纤细,皮肤白皙,玲珑小巧。
看上去是一个很羞涩的男孩子。
这是墨棠秋给她的第一印象。
除此之外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在萧索的晚风中难免让人升起保护的欲望,想要揉入怀中疼爱一番。
“你就是棠秋吧?先进屋,先进屋再说。”
不由分说,言钟灵拉起男孩的小手,热切地招呼其入内。
仿佛捧上冰凉的软玉,女人不禁悄悄捏了捏少年葱白的手,却又反而自恼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看到可爱的小男生就做这种逾矩之事。不过这只手还真好看,手感也真不错……’
对于母胎solo二十余年的言钟灵来说,眼前的男孩真可谓上天的慷慨。
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机会摸男生的手。
墨棠秋被动地跟在言钟灵身后,显得手足无措。
眼前的女人一副大学刚毕业的模样,青春稚气尚未完全褪去,却多了几分成熟。
仿佛第一次牵上女生的手,墨棠秋不禁有些慌乱。
“手这么凉,外面天气冷,毓秀那丫头还让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
将男孩领进屋,言钟灵关切道,又不忘责备少女几句。
言毓秀却只是沉默,暗自观察着眼前拘谨少年的一举一动。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暖和一下身子。”
说罢,言钟灵自顾自地将男孩领到浴室,匆匆准备好一切。
“砰。”
随着浴室门的关闭,屋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姐,你干嘛那么关心人家,搞得好像他才是你亲妹妹一样。还有,他是我哪个表弟,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印象?你忘记在你小的时候,来我们的那个捣蛋鬼了?”
“……”
“什么?!你说他就是那个之前打碎我水晶球的那个家伙?”
“干嘛这么咋咋呼呼,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你就别和他计较了,毕竟当时人家还小不懂事,说不定现在他都忘记这件事了。”
“可是我忘不了!”
“还有,可不止这个,我珍藏了好久的卡片也不见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他走之前口袋是鼓鼓的,肯定是被他偷拿了。”
“哎呀好啦,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大度一点嘛。”言钟灵宠溺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道。
“可是那是爸爸妈妈……”
少女低着头咬着嘴唇,显得十分不甘。
“乖,不该说的别说,人家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十七岁了,可不准再耍小孩子脾气。”
言毓秀只觉一阵委屈,撇过头去不再讲话。
墙上的秒针不知疲倦地转了一圈又圈,分针也悄悄赶着路,时间一点一滴很快在指尖流逝。
打开门,浴室内的热气逸散而出,如云雾缭绕,少年仿佛画中人从天上宫阙走出,小心翼翼又十分紧张。
一身纯白色的衬衫,青丝微湿却更显乌黑的光泽,眼若蓝宝石,小巧鼻尖上残留着的是晶莹的水滴,双腮白里透红,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明丽。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精致的锁骨在衣服的遮蔽下若隐若现。
将目光逐渐下移,是短裤遮蔽下露出的小半截大腿和细若修竹的小腿,两只小脚丫湿哒哒的,看得少女不免脸颊略微发烫。
面对自己内心不自禁的荡漾,言毓秀忽然想起了班上女生时常讨论的弱气少年一词。
原本她是十分嗤之以鼻的,可现在竟也有些认同。
看了看时钟,又见少年一脸疲态,言钟灵只好打消了想要攀谈的念头。
“毓秀,你的床小,把你的房间收拾收拾,腾给棠秋一个人睡,你今天晚上过来跟我一起睡。”
“不要,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吗,让他睡那里不就好了。”
“我,我睡沙发或者地板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墨棠秋弱弱地补充道。
“你要让他去睡杂物间吗?另一个房间太乱了,来不及收拾,而且也没有新的被褥。”
“那也不能让他……”
“毓秀。”
言钟灵用着尽量柔和的声音,却并没有得到少女的回应。
“鸠占鹊巢。”
少女冷冷道,又张牙舞爪地瞪了少年一眼,紧接着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起来,可脸蛋却不自觉地有些微红。
“喂,听着,不准在我床上做什么奇怪的事。还有,别动我房间里面的东西。”
言毓秀“恶狠狠”地警告着少年。
她实在难以将好几年前那个恶劣的家伙和眼前这个温良恭顺的男孩联系起来。
天真无邪,最是让人难以责怪。
失去珍物,最是让人难以忘怀。
窗外,天黑透了。可往往只有这个时候,才最看得见星光。
繁星闪烁,月隐云下,斑鸠依着海棠枝丫,沉默地望着屋内的一切。
墨棠秋坐在房间的椅子上,靠着墙,将衣服盖在身上。仔细思索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好像……失忆了。
只记得自己要来表姐家暂时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