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去哪里，德意志也并不知道苏立恒喊她一起走是为了什么，可毕竟这是一个在一块的机会，她便没什么犹豫就跟上了他。

车水马龙的柏油马路上油门轰响，几个小孩儿躲在树林里炸美猴王，德意志跟在他身后，偷瞧着他的侧耳，脸红，偷笑。

一个陌生的地界上，没什么熟人过来打搅，在喧嚣的世界里，只有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安静的走在这羊肠小道上。

她低下头，心里满足的紧，笑得发了臊，满不好意思的，也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副没出息的窘态，便深呼吸，然后手背抵着唇，顺势滑至额头，尽量用白皙的手臂遮住自己那盖不住的笑颜。

这时，身前的苏立恒突然开口了：

“小德。”

“欸！欸……”

她中气十足的回应一声，可很快，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声响过于高亢，担心这会影响自己的形象，声音顿时弱了许多。

又一次，德意志为此患得患失起来。

“毕业以后打算去干些什么？”

德意志深呼吸两次，把声线拉直放平，重拾好心情然后说道：

“以前是打算继续当雇佣兵的，就这样慢慢发展，然后成为一个雇佣兵之王！嘿嘿嘿——，是不是有点幼稚？”

他悠悠然说道：

“幼稚吗？我倒是觉得很好，驰骋在海洋里，风里来雨里去，赚全世界的票子，找金鸡王的宝藏，还蛮酷的。至少我这么觉得。”

“唔，跟我想得一样。”

心里开心，德意志又活泼起来，她脚尖发力，起跳，向前用力一蹦，蹦到了苏立恒的身边，紧接着，德意志的身板向前弯曲，青春洋溢的转头冲着他笑：

“可是，慢慢的慢慢的，我就发现这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可能人就是这样吧，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根深蒂固的观点被动摇，一些人生的目标被改换，就像我之前，总觉得那些加入镇守府的舰娘多少有点问题。”

“哦？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吧，只要舰娘加入了镇守府，一辈子就被框死了，没有进取心，没有紧张感，每日为了自己的提督上蹿下跳，感觉满不自在的，我不想那样活着。”

苏立恒耐心的听着，和善的继续提出问题：“那怎么后来又变了？”

“怎么说呢，多方面原因吧，过去的我很害怕一潭死水的生活，可是后来，后来也是碰上了好多事我才明白，身份的改变不意味着循规蹈矩的行为准则，就像婚姻也不能阻止人的成长一样。”

“很有哲理的话，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嘿嘿嘿！这倒不是，我最近在看书，看了好多的书，是不是觉得我这人都变得知性起来了呢？”

他笑了笑：“那确实有点。”

德意志的双手于后背十指相握，她飞也似的，蝴蝶般扑扇着走路，好像这地球的重力再也框不住她似的。

她抬头看着天边悠悠的云彩，感叹着说：

“好奇妙啊，你和我，我是真没有想到咱俩会像今天这样，能一起结伴回家，还能在一起说说话，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成了我的朋友，话说，立恒，你知道我当时有多讨厌你吗？”

苏立恒耸耸肩：“我可以想象得出来。”

“你那时实在是招人讨厌，说的话打蛇七寸似的，每次都气得我就不行，还偏让我反驳不得……别笑啊你！嘿！你这个人，真是够了！”

“好吧，我不笑了，请继续你的回忆，德意志小姐。”

“不说了，气氛没了！”她傲娇的轻哼一声，“我好不容易才放下包袱，打算和你分享分享姐的心路历程，你可倒好，还笑，我不说了，自个儿琢磨去吧！自个儿后悔去吧你！”

“确实有些后悔，不过在扼腕长叹之余，也唏嘘于一只癞蛤蟆竟能在您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嘿！美了你还！当时我要是有能力，一榔头就把你给砸喽！可是现在，现在吧，我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你了，或者说，其实我，立恒，我，我啊，我……”

她停住脚步，涨红了脸，不愿这么拉扯下去，想趁此机会告白了事，可话至嘴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最终，德意志还是颓然叹息，甩甩头，她把自己金色的长发挠的乱糟糟，闭着眼睛，自暴自弃的大声喊道：

“你镇守府还缺人不啦？”

终于聊到了正题上，苏立恒组织组织语言，良久，他才轻声回复：“抱歉。”

这个回答让德意志感到沮丧，但她却偏偏要装作自己无所谓的摸样，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

“哦，没关系！没关系的！生活嘛，就是这样！就像是你去公司应聘，你瞧上他，他却瞧不上你，总得各取所需，我明白这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我都懂！我……靠，我在说什么呀！请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小德，冷静一点，别紧张，我现在，我想郑重的问你个事儿，这可能是我自我意识有点过剩，但是，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德意志猛地一抬头，她张圆了嘴，瞪大了眼，惊讶的表情一览无遗，被苏立恒戳破了心事，她下意识想反驳，却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太藏不住心思了。”

“所以呢？”

“什么？”

德意志低下头，脚尖不好意思的碾旋着地面：“你的意思是什么？关于我，我中意你这件事……”

“我……”苏立恒的右手悬在半空转圈，他迟疑着，尽量用委婉的话术说，“我不想吊着你，你的热情应该给你更适合的人。”

……

德意志低着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的肩膀颤抖着，手将裤腰攥出了褶皱。

苏立恒见状，叹口气，接着安慰她道：

“你的条件真的很不错，漂亮，开朗，不做作，人也善良，还是强大的战列舰，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没有要发展的那种感觉，我不想害了你，我刚才一直在考虑怎么开口，我了解你的性格，我觉得直接说清楚是对你最大的尊重，祝你早日找到对的人，以及……再见。”

‘回去找趟科隆吧。’他心里不禁想，“有朋友陪着她，应该会让她心里好过一点。”

如此这般，苏立恒便转过身，准备往学校走，可这时，德意志突然向前一步，拽着他的衣摆不撒手，她抬起头，眼通红，倔强的问道：

“别走！等下！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我也不用你说得这么委婉，我，我要听你说你不爱我，我要你亲口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整日过来烦你！我就再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他看着德意志脆弱的眼眸，微顿，继而坚定的回绝：“我不爱你，抱歉。”

听到这儿，德意志终于是松开了拽着他的手，苏立恒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闭眼轻叹，然后正了正帽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