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辰时。

一个五瓣花状的锦食盒摆放在地上,有人敲了敲淞湖小筑的门,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侍女苏巧朦朦胧胧地听到敲门声,起来伸伸懒腰,“小姐,今日的卖丝线的刘妈妈应该没那么早来吧?”

晏芸听到敲门声,也从帐子里慢慢清醒了过来。

揉揉眼睛,坐在黄花梨的梳妆台前,捻起口脂,轻轻带过,今日不化妆了,怪麻烦的,毕竟又不出门。

明日再去张姐姐那,看看料子和版型,看看能不能做点不一样的新衣裳。

瞧着夏日炎炎,苏巧那丫头不知道耐不耐得住炎热。

苏巧拎着食盒,见门开着,便走了进来,随后越想越不对劲,惊呼道:“姑娘,好生奇怪,我去门口望,结果只有一个食盒子搁在地上,啊,难不成…是那个登徒子送的?”

晏芸连看都不看,“哦,扔了吧。”

主子眉眼都不带抬抬的,对着铜镜照了照,然后去里间的幕帘后更衣去了。

啊这,会不会有点浪费了?

啊不对,你是不是傻,万一这登徒子下毒呢?

对对对,得先验一验。

苏巧便去桌几上,搁下食盒,将盘盘碟碟拿出来摆成一团,随后才晏芸的储物柜里拿出几根银针。

一圈圈的测一遍,结果没发现有毒的菜色。

她松了一口气,可能那个登徒子是想得到主子的一种手段罢了,啧,扔了好可惜的诶。

这足足十个菜色,从糕点到甜粥,再到开胃小菜。

三层的分离食盒,不多见,可见登徒子还是蛮用心的。

晏芸换好轻薄的青衫出来,疑惑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问了句,“怎么没扔?”

“姑娘……我,”苏巧尴尬地笑了笑,“我试过了,没毒,不信你看银针。”

晏芸暗叹她不争气,伸出手,“把食盒拿来。”

苏巧一脸舍不得,还是端起食盒,递给她,“哦……”

临了她倒还拖拖拉拉地不脱手,晏芸坚决地瞪了她一眼,“给我。”

“姑娘,这些天,咱就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好不容易攒的钱还不够咱去一趟小月楼的……”

见晏芸一边拿食盒,一边装菜色,她有些不甘心,看着这些菜色,有些馋了,但更多的是替主子心疼。

主子每天绣纺品,还时不时写写诗文卖钱,调调香调,可这些铜钱,哪里能攒的多。

每天买买菜,买买丝线,添点新的香料,也没剩下多少了。

晏芸手停了下来,将刚装上的菜色又放了回来。

看主子态度转变,苏巧开心了,“主子咱都多久没开荤了,你看这个小酥肉,多香啊。”

她苦笑一声,“苏巧,跟着我这样的穷困潦倒的主子,受罪了。”

“说什么呢,主子,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这样说,我觉得花锦巷就很好啊。”

随后还是跟着喝了半碗甜粥,剩下的都是她爱吃的。

可是,人是会变的。

孙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你还是觉得,我是在闹脾气吧?

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苏巧在她出门前,追问道,“主子,你去哪里啊?”

“去见一个故人。”

“主子,那我替您去……”

“不用了,顺道去。”

苏巧本想替晏芸去一趟张掌柜的铺子,可被马上回绝了,她就想,主子的事就不能随便问了,便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吃。

晏芸刚出门,孙玥闻声起身,拍拍后面的尘土,也跟了上去,只是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尽量不发出声响的跟着。

晏芸走向张掌柜的,特意拐了一个弯,走进了一个小巷口,这里平时堆积着破布碎线,很是繁杂,孙玥跟了上去,却发现只有东西堆着,不见了人。

不应该啊,刚刚她还在来着。

晏芸从她身后走过,淡淡道:“孙大人什么时候有了跟踪人的习惯?”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却显然多了几分漠然,疏离。

她,还是那么端庄,漂亮,知书达理,这些美好的词,都可以运用,孙玥一时没回应,或许太久没见,已然晃了神,思绪早已飘飘忽忽。

见她不回,晏芸低眸看路,跨过一个断脚的木架,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玥还是跟上她,这才回过神,“我知道这些天,都是你自己在外头讨生活,也挺不容易的,你看平常女子要不闺阁刺绣,要不嫁人相夫,你偏偏一个人在……”

“王上不是没说过,女子亦行商行医,坐堂会诊,考取功名,当的女官,我如今不过是赚些碎银子,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

那句说到靠别人,晏芸努努嘴,特意瞥了她一眼。

她就从头到尾不认可孙玥的话,读书读傻了,呆子。

孙玥见她误会了,于是笑着背着手,“我是说,你偏偏一个人带着个侍女过生活,恐怕有些艰难,闺阁里有我护着你,宠着你,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还跑出来自己找活计做,我是怕你被人骗了,又怕你发生意外什么的。”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晏芸加快步子,继续往前走,孙玥腿长,没几步就跟上了。

两个人较真了一会儿,孙玥把她一把拉到拐角。

晏芸闹脾气地甩开她的手。

孙玥刚碰触到她手心的薄茧,愣了一下。

“这次,能不能别任性了,你看你的手,都长茧了,”她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晏芸,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把你当做妹妹来看,可当我发现,你真正要离开了,我才发觉,我对你的感觉已经越来越依赖,从前的感觉早已不是那样单纯了。”

不单纯了,晏芸听完,还是没忍住咽口水,心忽然跳的迅速,特别是刚刚那样简单的触碰,就足以勾起她的悸动。

晏芸发觉自己的心已经方寸大乱,她克制住,问了句:“你还是认为我是冲动才走的,是吗?”

孙玥不解,“难道不是吗?”

直,孙玥你是不带想想的。

晏芸踹了她一脚,踢的她直嗷嗷的痛叫,疼的直弯腰,揉了揉膝盖,缓了一会,待她再抬起头时候,已经不见了晏芸的身影。

不是吗?

孙玥反复的复盘这一天,还是没想明白,晚上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去找那个小戚,夜半喝酒,频频皱眉,反复问人家,“她这不是闹脾气吗?不是吗?”

小戚挠挠头,“属…属下,也不知道。”

孙玥一壶竹叶青饮尽,醉醺醺地耷拉着头,“一天啊,我跟了一天,结果,结果,白费功夫!啊!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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