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之宫的议事厅内,爱茉儿刚在一份又一份羊皮纸上签完字。她推开终于处理完的一大叠文件,让身体放松地倚靠在椅背上。
今天是可露儿的休息日,她也因此没有陪在可露儿身边——尽管她恨不得对可爱的妹妹寸步不离。不可否认的是,虽然最开始的她带有一份执念,但经过五年的相处,她已经越来越发自内心地喜欢自己这位骄傲又自豪的妹妹了。
爱茉儿吐出一口浊气,揉捏自己的肩膀。当她抚摸到自己脖颈上的金色蔷薇花纹时,她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
一秒钟后,那双紫罗兰般美丽的眼瞳中浮现出肃杀的气息。
她感知不到可露儿的位置了,这只会有两种情况:一是她们的距离实在过远,但那至少也得隔着好几百公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她本人的索伦特加护;二是可露儿的圣魔力气息被压制了,可能是落入了禁魔法式之类的陷阱中,或是被戴上了阻魔金镣铐……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处境下的可露儿现在是什么模样,她的面容就不禁变得冷酷而充满杀意。
“好大的胆子,”她冷笑道,“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打扰了,爱茉儿大人。”这时,菖蒲走进了议事厅,“关于可露儿大人的专属武装的设计,伯力特大师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精灵女仆抬起头,恰好对上爱茉儿准备吃人的眼神,不禁吓了一跳。
“爱……爱茉儿大人!?”
“……没事。”
爱茉儿闭了闭眼,恢复了往日平静、肃穆的仪态。
“菖蒲,转告我的话,就说让伯力特大师安心做他的工作。如果他有什么需要,你替我全权做主,满足大师设计专属武装的一切需求。”
“好的,”菖蒲不知发生了什么。虽然只有一瞬,但她还从没见过爱茉儿浮现过那般愤怒的眼神,只好先应允道,“那您……”
“我临时有事,得出个门。在我回来之前,盛夏之宫的全部事务就交给你来负责。”
爱茉儿摘下自己的红宝石项链,随手一挥,那项链便立刻出现在菖蒲手中。菖蒲非常惊讶:从没有任何精灵触碰过爱茉儿的红宝石项链,哪怕是她的贴身仆从也没机会,甚至没人知道镶嵌在金色花纹中的那颗“红宝石”的真实成分究竟为何。赤阳之民的精灵们只知道,这是当权者的象征——拿着它说的话,就等同于爱茉儿说的话。
更让她惊讶的,是爱茉儿说自己要“出门”——对于掌握着第九阶索伦特之加护的爱茉儿而言,整个百花之谷乃至幽灵之森都是她触手可及的掌中花园。“出门”这个词对爱茉儿来说,意味着她可能要去的地方在精灵族的势力范围之外……也就是人类的王国。
要知道,精灵族的赤阳之民与人类,可是已经上百年没进行过正常交流了啊。而且,从爱茉儿的表情来看,估计她想和人类交流的,也不是什么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的事……
“……我知道了。祝爱茉儿大人出行顺利。”
菖蒲微微垂头,恭敬地应答。
作为臣子,她无需过多担忧爱茉儿所做的决定,只要忠诚地服从便可——每个赤阳之民都坚信,只要是她们的领袖出手,那么必然会马到功成。
爱茉儿·艾瑞安娜,就是如此一个能让赤阳之民的精灵们死心塌地、深信不疑地追随的领袖。
高贵的紫瞳精灵欣慰地点点头。旋即,她打了个响指。等菖蒲再抬起头来时,宫殿内已然没有了爱茉儿的踪影。
……
当时间临近深夜时,克雷德王国的小队选择在幽灵之森的一处扎营。
幽灵之森的面积虽然比不上百花之谷,却也足有数百平方公里之广。即便有了茉蕾娜对幽灵之森路线的了解,外加皎月之民的守卫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行,以及他们星夜兼程地赶路,最快也需要两天才能走出幽灵之森。
在马车上的牢笼内,可露儿不断地唉声叹气。他们解除了禁魔法式,给她换了个普通的笼子,这本该是个好事——但在那之前,他们也没忘记给她戴上阻魔金镣铐。除了手腕上的,还包括一对脚镣。沉甸甸的禁魔金属大大妨碍了她的动作,也让她柔嫩的手腕和脚腕都刮出了红色的血痕。
士兵们在树林间的阴影中陆续躺下。负责看护可露儿的不是那些男士兵,而是暮幽和茉蕾娜。乔克拉生怕他手下的那些莽夫被精灵圣女的美色给诱惑,然后干出些什么可能让他掉脑袋的蠢事。所以,尽管他很看不起猫族与精灵的两名少女,眼下也只能让她们来看守可露儿。
这也给了可露儿可趁之机。
“……我需要净身!”一片漆黑的树林中,她扯着嗓子喊道,“这儿太脏、也太难受了。我需要找个池塘,或者小溪……”
克雷德王国押送她的马车又脏又乱,才颠簸了半天,她的裙子和皮肤上就已经沾满了灰尘。
“安分点吧,圣女大人。”靠在马车旁的树干边养神的茉蕾娜叹了口气,“你再大喊也没用。人族和我们幽灵之森的皎月之民签订了临时管制协议,三天之内幽灵之森都不会出现外人。没人会听见你的求助声的。”
“而且,”一个声音从可露儿的脑袋上方传来。可露儿抬起头,看见猫族少女正用尾巴吊在树枝上。随着树叶簌簌落下,她探出个半个身子,挂在马车上方。“乔克拉肯定不会同意让你乱跑喵。虽然咱也很讨厌那个令人作呕的家伙,但在这件事上,咱也没办法帮你喵。”
“……你们有所不知,精灵圣女想要保持‘圣女之格’,是有着每日必要的仪式的。”可露儿从猫族少女与皎月精灵的声音中均听不出敌意,于是试探性地说道,“我必须保持每日净身,这样才能维持体内圣女之力的纯洁性……”
暮幽和茉蕾娜对视了一眼。可露儿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
“就算……就算你们不让我净身,至少……也得让我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一下内急的问题吧?”黑暗之中,可露儿的脸颊微微发红,“这儿男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