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喝.”城北,一个瘦弱的身子弓着背,上气不接下气。
他穿着平民的破烂衣裙,在这片富贵人家的地皮上格格不入。
城北是城卫常巡逻的地方,想来武楚钥那斯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往这里钻。
逃出牢狱,城南漆黑一片,根本看不着路。
中央监狱中关押的多是穷苦百姓,逃犯多是朝着城南而行,这群歹徒在牢中畏畏缩缩,放在外头可不好说。
朝南说不定路上就把方竹青给分食了也不一定,那个猥琐的女子就如一道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算了,避开也好,人多眼杂,这群歹人分分钟就会把自己卖给了武楚钥,再说这北城今晚真是热闹非凡,自己一身破烂衣裳也不会引人注目。”
脑海中关于武楚钥的记忆闪过,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
几日来的酷刑让这个男子受尽了折磨,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背地里竟然是这种做派,让人作呕,待到自己举起大旗必定以她血祭,也算是给原主一个交代。
饿得叽里咕噜,眼睛提溜着看着眼前的白面馒头。
放在过去锦衣玉食的方家,这种不带馅的玩意儿,方竹青向来都是嗤之以鼻,可现在他已经啃了半个月的木渣稀粥了,虽然说那玩意富含膳食纤维,可是一直吃也不是个事儿。
木渣稀粥,想到那难以下咽囚饭的口感,方竹青不禁热泪盈眶。那武楚钥还逼着他,必须像一只狗一样,脱去上衣在地上匍匐进食,各种羞辱就是为了击溃方竹青的心理防线。
即便原主不是死在酷刑之下,也已经有了自我了断的心思。
包子铺的大婶不耐烦地驱赶着流浪丫头,
“摊开摊开,别用脏手碰了白馍馍,皇恩虽浩荡,可我番氏的包子铺只是小本买卖,你要寻吃食,到南阳侯府去,有大贵人家施粥呢,别在我这装可怜。”
想到有白粥喝,几个小乞丐拍了拍裙裤,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
方青竹听在耳边,也悄悄跟在乞丐后头,他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了,想到香喷喷的白粥脚步快了些许。
即便是夜晚,施粥的布棚子也没收下来。
排队的穷苦人儿拐到了巷口,过了半只香的功夫,才轮到了方青竹。
“放开放开,一人就这么多”女伙计不耐烦地驱赶。
这些贪图便宜的人,多是懒出病来。她一眼就能看出人群中夹杂几个小有余粮的女人家,赶着来轮趟讨粥喝。
“你的碗呢?”这个小乞丐看上去十七八岁多,脸上便是灰土,像是刚从泥窝里打滚的猪仔儿。
脸上夹杂的尘土间,依稀能看到这男孩天生丽质,皮肤胸口的皮肤白皙。
“连个瓷崩都没有,你来这是寻姐儿开心的?”
看了看身前见底的白粥,又看了身后排成长龙的队伍。
面对女伙计的指责,方青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好不容易排到了前头,才知晓得自己带碗,这瓮锅里的白粥怕是坚持不到他重新排队了。
“我,我有一片叶儿,官姐您把粥施在我手心的叶上吧。”浑身尘土的男儿从手心中捧出一片干净的树叶。
这是南阳侯府石狮子旁的大叶榕的叶片,一片超过男子的手掌大小,两手一捧刚好成了个彀。
看着男儿希翼的目光,女子眼珠子被圆厚的叶片吸引了,
‘汆’的一声,搅汤的棍子被女伙计拔了出来,扬手就要挥打方竹青,吓得他跳脚躲闪,小脚丫儿踉跄后退。
“嘚!你这男娃,侯妃最疼惜的叶榕你都敢扯,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怕不是什么人都敢来城北混吃食。”
“看我抽不抽你!”
躲闪不及,一击横棍险些落在方竹青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佩着玉环的手握住了横棍,娴雅的声音沁人心脾。
“阿黄,榕叶不过是树的枝丫,就像人的指甲一样,不碍事的。今日皇恩浩荡,不如就算是陛下赦免了这男儿的罪过。”
“王妃大人,您说的是,奴婢该死。”
此人便是南阳侯,名曰:南蒹葭
据说是太皇上爷的妹妹,女皇南龙柒继位后,南蒹葭继承了南阳侯爵位,虚职王侯,不过却也算是皇亲国戚,府邸就设在京畿王宫边。
南蒹葭王妃喜礼佛,乐善好施,据说她清心寡欲,快到了而立之年,身边还没有男人常适陪身边。
有街头传闻,是她那方面不行,对于此传闻南侯妃也只是一笑而过,甚至不入心上。
去年冬日开始,南侯妃便开始施粥给穷苦之人,还开始收留流落在外的流浪儿,这让南阳侯的声望大涨,没再有人诋毁她那方面的能力,反倒是直呼南侯妃真是得了菩萨点化。
南侯妃眉眼打量在自己的身上,手里攥着榕叶紧张地摩挲,方青竹撇着头想尽量避开脸面直视。
要是被认出是方家世子,恐怕又得被扔进狱中。
一股香风袭来,王妃从手中抽出一条手帕,擦拭方青竹的脸颊。
身上忸怩,要逃逃离此地,耳边传来官兵搜捕的声音。
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大抵是如此,王妃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官兵们挨个检查乞丐们的脸庞,女兵手里沾这不知哪里掏来的水,就朝排队人群中的脸上抹,摩擦两下就换下一人。
“干嘛呀你,讨厌”
一个身型和方青竹一般高的女孩被擦得脸疼,抱怨道。
兵衙脸讥笑:“别给我整这小男人作态,小心老姐儿抽你。”提溜着一桶脏水,这儿的里里外外体态接近方世子的都已经被看了一圈。
余下的,几个女兵看向方青竹,这个娃娃看上去身型消瘦,不过也大差不差,正要上去查探一番这一块就能收工了。
就在要瞧去正脸之时,王妃探出手来,拦住了她们去路。
“几位差妹辛苦了,不知道在找什么人?”
女子抱拳作礼,
“侯妃大人,我等是奉命巡查脱狱在逃的方家世子,此子乃是与白莲教勾结,是祸乱人心之徒。”
“我这南阳府上,近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你等所寻之人。”
南蒹葭说完,这几个女兵还是不甘心地瞅着方青竹的背影。
直到她扬起了手中的手帕,说道:“她系我候府收留的女娃,脸上有疤不堪入眼,难道我南阳侯的话,几位还信不过吗?”
“是卑职失礼了,只不过这事关重大,若是王妃这寻到此子线索,还请与城卫军知会一声。”
“谢过侯妃!”
几人说罢,就转身离开了现场,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这女人为什么救我’方竹青百思不得其解,周围也没人在关注他,此地不宜久留,悄悄地想要离开。
南蒹葭忽然来到了他的身后,手中捧着一碗稀粥。说道:“弟儿,你饿了吧。”
米饭的香气涌进鼻腔,诱人的味道把方青竹的双脚钉在砖石地上。
咽了一口唾液,接过温温热的白粥,不顾狼狈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