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吗?我学的是理科,很难的。”听到陶星打算教自己学习,陈婷半开玩笑的反问一句。

“大概可以吧?我的成绩也没有特别好,去考那些一流的大学可能不太行,不过考个重点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即使帮不到你也可以一起学学看。”陶星实话实说,在她的班级里,她的成绩属于中上游,教一些基础的知识还是不在话下的,既然按照名次来分的话陈婷属于班级后半部分,自己应该也能帮得上忙,但是心中还有一个要确定的问题:“理科指的是物理、化学和生物对吧?”

“你连理科都学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教我啊!”陈婷笑出了声,显然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教室里的时间在两人的闲聊中飞快流逝,直到太阳渐渐西斜,街上的风不再裹挟着热浪而是多了些许凉爽时,两人才又一次从窗户中翻了出来。

教室里的谈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多是围绕校园生活进行的,通过两人的闲聊,陶星也更加了解了过去的母亲。

高中时代的母亲也和无数的同龄人一样,有着自己的爱好,有着自己的友情,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与迷茫。通过这样一番谈话,陶星感觉自己和母亲的距离被拉得更近了。

上一次和母亲去说学校里发生的种种是什么时候呢?陶星有点难以回忆,大概是小学放学后,牵着母亲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普通又对自己意义非凡的趣事吧。

即使现在的母亲与过去不同,但陶星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在一隅的偏安中尽情倾诉心中的所想。

出了教学楼的陈婷没有直接走出大门,而是带着陶星来到了操场上。

虽然说是操场,却没有划分出跑道,也没有草坪,有的只是一片长方形的砂石地,在操场周围围着一圈两米高的老旧砖墙。其中一侧正中用水泥砌着一座半米高的水泥台,用处大概是主席台,主席台上立着一根旗杆,虽说是假期,鲜红的旗帜仍在迎风飘扬。

“这里这里。我还没和你说过,有一条路我早就想走一次了。”陈婷带着陶星穿过主席台,到达了操场的角落,转角处的墙壁倒塌了一半,地上垫着几包沙子和碎裂的砖头,又被很多人踩过而变得平整,仿佛是一个通向校外的台阶。“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塌掉了,有说是被人破坏的,也有人说是建造的时候没有加固,具体是因为什么不重要啦,总之据说有很多人都从这里偷偷逃出去过。

陶星顺着倒掉的半边墙看过去,是一片空旷的空地,隐约可见蔓延到远方的铁轨,铁路一中很可能就是由于铁路从学校的身后经过而得名。

“我很久之前就想走一次试试了,可是又不能逃课。我自己是觉得,成绩好不好都不重要,只要态度认真就好了。所以我也在努力做一个好学生,不逃课啊,按时做作业啊,上课认真听讲啊,可是很多人对好学生的定义就是成绩好,似乎成绩好就成了一切,成绩好的学生不管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都会被原谅。”陈婷撅起了嘴,沿着倒塌的半边墙一步一步踩了上去,直到比陶星高上半个身子。

“结果突然有一天,我想要不要不再做一个守规矩的学生了的时候,又发现如果成绩不好,再不守规矩,可能我就会变得没有任何优点了。”陈婷继续说着,视线望向更远的地方,望向陶星看不到的地方。“可我还是想试试一些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所以我很羡慕你,成绩又好,你看,能考到一个重点大学的话,在我们班级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学生了,而且又敢于离家出走,离家出走对我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陈婷这是在发牢骚,陶星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换做是其他人,陶星可以很轻松地敷衍过去,或是一针见血的指出自己的观点。

但她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未来的母亲,考虑到这样一层身份,到了嘴边的话反倒无法说出口了。

“离家出走也不是好事情,我觉得,现在你这样就很好了。”苍白无力的夸奖,这就是陶星能够做到的全部。

陈婷轻轻嗯了一声,目光继续停留在遥远的地方,讲述着有关于这条铁路的历史“这条铁路前几年就不走火车了,花钱整条拆的话又太贵了,现在马上要到21世纪了嘛,钱都得用在刀刃上,就只拆了几段,像这样的一截就一直放着了,早晚有一天这一段也会被拆掉吧。我不知道会通向什么地方,但是又一直很好奇,所以,我想趁着它还在的日子里去看看。可是……”

陶星一言不发地听着,在未来的日子里,这截铁路终将会消失在城市当中,铁路的终点也将不复存在,这是早已注定的。

至少在陶星所知道的未来里,这里并没有那样的一条铁路存在。

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陈婷

“要一起去看看吗?”陶星仰起头,向着陈婷伸出了手。

“好啊。”陈婷抓住了对方伸来的手,拉上一把与陶星一起站上了断墙。

断墙后长久未被保养的铁轨上面锈迹斑斑,枕木之间已经有叫不出名的植物从碎石之间探出头来,两侧都是墙壁,只有这样一条铁轨孤单地躺在这里,哪怕使命已经完成,却还是等待着未知的未来。

走在铁轨之间,鞋子偶尔踢到碎石的哗啦声断断续续,枕木之间的距离两步似乎短了些,只走一步又太长,让陶星的步调被迫随之调整,一瘸一拐的步调让陶星感觉又别扭又滑稽。

陈婷的状况也并没有好到哪去,开始还固执地走上几步,后来索性跳出了铁轨的范围,走在铁轨旁倾斜的石子上。

“太难走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路,还不如直接走正门。”陈婷走了没多久就敲起了退堂鼓。

“可是你不自己走一走,怎么能知道这条路到底是什么样的?”陶星放慢了脚步,迈大了步伐将脚踩在枕木上,这样的方式也没有让她前进的步伐好到哪里去,但总归比之前走的快了些,她已经开始习惯怎么在上面走路了。

“如果有人告诉我这里是什么样的,那我一定不会走了。”陈婷答道。

在陶星的记忆中,这种对话似乎也出现过,那是在她读初中的时候,母亲没有生病的时候。

同样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母亲带着陶星去街上买衣服,面对着突然开起来卖怪味冰激凌的网红小摊,陶星很想去尝试一下。

“陶星,这个辣椒冰激凌好吃吗?”

“太难吃了,早知道它这么难吃,还不如去买大甜筒。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么难吃,那我一定不会买了。”

“那你买之前没有预料到它那么难吃吗?”

“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我没有尝过,所以我想试试看。”

“可是如果你不自己尝一尝,怎么能知道它会不会很难吃?以后也会有很多的选择摆在你的面前,很多时候踩着其他人的脚印是一个好办法,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要自己去探索,只有自己犯过的错才会印象更加深刻,才能以后避免这些错误。”

“妈, 你怎么又开始教训我了,那些大道理我听得都快烦死了。”

“因为妈妈曾经也犯过很多错误,不是故意的犯错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从错误中吸取教训”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以后不买这种东西了!”

后面的事情陶星也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天的辣椒冰激凌很难吃,但是母亲后来买给她的大甜筒很凉、很甜。

甜得就像是午后泡在凉水里的玻璃瓶汽水一样,普通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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