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如何不安，都只会不动声色地调节自己的情绪。
姜兰心里清楚，自己与舒黎的关系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她的从容，也只是硬撑罢了。
过了半晌，舒黎听不见回应，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他起身压在了姜兰那如同雕塑般僵硬的身上。
感受到她身上肌肉的轻颤，舒黎的目光渐渐变了，他缓缓收起眼中的轻佻，孺慕地看着姜兰。
少年的身躯并不显得沉重，如同那股淡淡的清香，好似绵软的云朵，飘在空中，不知何时便会再也摸不着边际。
姜兰指尖微颤，她缓缓抬起手臂，轻轻抱住了怀里的男孩。
舒黎扬了扬眉毛，琥珀般的眸中，神色悄然一变，显出了几许促狭。
他微微一用力便挣脱了姜兰的怀抱，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回到座椅上。
姜兰眉宇间爬上一抹郁气，眸光逐渐暗淡。
她看向舒黎，瞥见了他指尖转动的银色打火机。
拳头忍不住紧攥，最终又无力地松开。
舒黎看似正专注于手中银亮雕花的zippo打火机，余光却悄悄观察着姜兰，瞧见她的反应，舒黎那被额前碎发微微遮挡的双眸中露出一抹笑意。
“怎么？姐夫的怀抱就这么温暖？”他偏了偏头，语气纯真柔和，“来嘛！这么舍不得的话再抱一次吧！”
姜兰鼻头发酸，强忍着心口的疼痛缓缓摇了摇头，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还是算了，我怕姐姐宰了我。”
她嘴里说着话，目光却不敢看舒黎的眼睛，便只好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打火机。
这只zippo对她来说有一些特殊的意义，就连她都没想到，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无比怀念和珍重。
舒黎抿着唇，望着手中的打火机，只片刻他便笑出了声。
伸手掏出上次那盒从姜兰那没收来的香烟，转动的打火机蓦然停下。
幽蓝色的微弱火苗蹿起，很快便化作了一簇淡淡的星光。
“这么小气做什么，又不是不还给你了。”舒黎右手夹着烟，目光看向夜空，随手将打火机甩回了姜兰的怀里，好像是个什么不值钱的垃圾一样。
姜兰默默捏了捏掌心的打火机，指节攥得有些泛白。
她抬头看了眼打开窗子，对着夜幕吞云吐雾的舒黎，心想或许他早就已经忘了，这是他十岁那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的他，纯真、美好，像一朵高洁的小白花。
似乎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舒黎淡然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听到这句话，姜兰的心如同沉进冰冷的大海，四面茫茫，一片漆黑。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似是有些疲倦，有些无奈：“是啊！回不来了！”
如今这个令她感到陌生的舒黎，不正是她亲手缔造出来的吗？
只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高兴呢？
这么多年来，姜兰一直把舒家当成一座巨大的牢笼，好像唯有冲破这个牢笼她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可在舒黎看来，她又何尝不是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牢笼呢？
“送我回去吧！”随手将烟蒂抛出窗外，舒黎语气淡然，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正色了几分，认真说道，“别搞错了，是我……和你姐姐家。”
“嗯。”
黑暗中传回的呼应好似低泣，舒黎轻叹一口气，思索着是不是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些。
可是相比他对她做的这些事，她对他做过的那些才更过分好吗！
舒黎有些无奈，怎么搞得好像他才成了施暴者一样。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啊！
“你的生日快到了吧？”想了许久，舒黎决定还是给她一点补偿好了，他这人可是很少心软的，姜兰的运气还算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点好运，会不会成为催生致命毒药的诱因。
姜兰微微抬眸，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舒黎偏过头去，俏脸泛起薄薄的红晕：“干嘛这样看着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我……”姜兰欲言又止，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眼中微弱的光芒再一次黯淡下去。
“嗯——这一次是作为弟弟，送给姐姐的礼物，”舒黎顿了顿，而后扭过头，眉眼含笑，语气略微有些调侃，“当然，如果你想，也可以是姐夫送给小姨子的礼物。”
“我……还没想好。”姜兰语气有些忐忑。
她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但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又生怕舒黎转眼就将这回事忘在脑后。她却没想过，哪有送人礼物还要让人自己想要什么的。
“这样啊！那……”
“等等！”
舒黎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姜兰打断了。
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这是第二次了。
舒黎看向姜兰，姜兰没说话他也不心急，就这样温和地看着她。
“小黎……你……能再叫我一次姐姐吗？”
姜兰努力平衡着语气，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底海涛汹涌的情绪，可即便如此说出的话却依旧带着丝颤音。
“？”
舒黎缓缓扣出一个问号，不是……就这啊？！！
“姐姐。”他脸色微冷，不是很情愿地喊出了这两个字。
姜兰却完全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反而因为舒黎的回应陷入了短暂的兴奋中。
可兴奋过后，更加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在她的胸口上狠狠地剜下一块肉开一般，整个胸膛鲜血淋漓，空落落的。
“算了，这声姐姐就当是白送给你的好了，到时候我会重新给你准备一份礼物。”舒黎有些恹恹地说道。
姜兰注意到他脸上的不快，却没想到问题出在了哪里，送舒黎回去的路上心绪也愈发杂乱。
没多久，车子停在了姜家门口，舒黎推门而下，午夜的凉风吹散了他的困意。
少年回眸瞥了眼车中的女子，冷漠地扭过头，招呼也不打一声迈进了大门。
姜兰看着舒黎的背影，一头雾水，然而少年的心思又哪里是她能猜透的？
她只能期待，默默期待着舒黎说好的礼物，如同曾经期待着挣脱牢笼，重获自由的那天到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