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云州,灵剑宗是正道共同推举的盟主,而月影宗则是邪道中当之无愧的龙头,两家联姻且不说婚礼该有多奢侈热闹,来宾的身份该有尊贵,至少总得剪纸贴红,请几个宗主长老来装点门面吧。
但事实上婚礼不仅没有任何外人参加,就连灵剑宗都懒得派个长老前来,也许在他们眼中参加“双目失明”“无法修炼”的少宗主的婚礼是件颇为晦气的事。
栖息小院,西厢偏房内。
顾慎之已经换好了喜服,胸前还戴着大红花束,衣䄂过宽,褂子太长,看上去很是滑稽。若非容貌俊美,身材匀均,怕是跟装疯卖傻的小丑无异。
但此事却也在其意料之中,红莲圣女,何等天纵奇才,又是慕云州第一美人,在旁人眼中他顾慎之何德何能可以娶她为妻,怕是舔鞋都不配。
月影宗上下对他都充斥着深深的恶意,若非穆宗主严令禁止,以弟子们的怨气,不把顾慎之的肢体尽数打断,估计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杂役弟子们嚼舌根的声音,她们故意提高声调,仿佛生怕顾慎之听不到。
“苏圣女居然要嫁给那个灵剑宗的少宗主,杂鱼都不是的东西,也不知道宗主怎么想的。”
“是啊!莫说天下男子大多是些喜新厌旧的禽兽,就是有那几个情种,又哪里配做灵凰师姐的夫婿,上次血刀门的那个圣子前来提亲,圣女几剑就把他打得抱头鼠窜。”
“听说这个顾慎之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不能修炼的废物,据说还跟白祈那个老妖婆有一腿,骑师蔑祖的背德行径都做得出来。”
“喂,你怎么说话的!骂顾慎之归骂顾慎之,扯白祈仙子进来干什么,人家可是国色天香、出水芙蓉般的美人⋯”
随后几名弟子便围绕白祈仙子撕得天昏地暗,其间还不望吹吹苏灵凰天下第一,顺带着拉踩一下“禽兽不如”“一事无成”的顾慎之。
听间犬吠鸦啼,顾慎之只是默默地喝着碗内的枸杞莲子羹,毫不在意。自家的天仙师姐莫名其妙地被杂鱼拱了,任谁都会生气。
再者他娶的是苏灵凰,又不是她们。
可侍坐一旁的桃夭却实在是忍不下去,她绝不允许有人胆敢污蔑自家,她猛然起身,小脸通红,想要开门和那群爱嚼舌根的杂役弟子好好理论一番。
然而还没等她迈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幽幽的声音。
“小夭这是急着干什么去啊?是打算抛下我这个瞎子了?”
“公子,奴婢真是受不了,外面的那帮人说话太难听了,我现在就去赶走她们。”
然而,顾慎之仍旧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她们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假话了。”桃夭有些心虚地答道,白净的小手攥着裙摆。
关于贬低自家公子品行的言语自是十成十的谎言,做婢女的三年来,桃夭只有顾慎之的好,没有一星半点的坏。
可有些话桃夭却无法反驳,虽然她觉得修为什么的完全不重要,却也无法改变他人的看法。
“既然是假的,又何必在意呢?清者自清,明者自明,几句闲言碎语而已,若是因此坏了心情就得不偿失了。如果小夭愿意的话,不妨为我裁剪下衣服,似乎很不合身呢。”
“好。”
望着顾慎之此刻滑稽不堪的样子,桃夭不禁笑了出来,到柜子里找寻裁剪用的工具,但心中却是苦涩得紧。
公子受此屈辱,哪怕只是看在眼里,她都觉得非常心疼,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不停打转,沾湿了那淡红的衣袖。
与此同时,闺房中的苏灵凰已经被众侍女打扮完毕,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的新娘倒影。
她头佩四屏流苏凤冠,云髻高挽,缀着数根美轮美奂的金簪,妩媚明耀,奢丽华贵;身着大红绵绣金纹凤袍,纤腰紧束,不堪盈盈一握;玉足裹着冰丝薄袜,晶莹透亮,踏着千层金丝履。
镜中的女子黛眉雪肤,朱唇娇艳欲滴,瓷白的贝齿若隐若现,血玉似的美眸精致无暇,气质出尘,犹如瑶池仙女,远非凡俗的倾国倾城,红颜祸水可比的。
“灵凰,幸好那顾慎之双目失明,否则看到你这幅样子,他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月曦恋恋不舍为她盖好红盖,便挽着那白玉似的藕臂,引着新娘向外走去。
虽然成亲只是名义上的,只是单纯地入个洞房,与男子同床共枕而已,除此外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苏灵凰心中仍不免有些紧张,美眸流转,掌心都起了汗珠,内心稍微有点期待顾慎之见到自己后的反应,会不会当即拜倒在石榴裙下。
如果顾慎之能答应为月影宗所用的话,倒是可以让他睡觉时牵着自己的手。
不对啊,明明是自己在救他性命,为什么还要奖励他,红莲圣女隐隐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忽然,苏灵凰忆起自己还无条件答应那家伙三个要求呢,那万一顾慎之在洞房花烛夜时想与她翻云覆雨、共赴乌山该怎么办啊?
想到自己二十年的贞洁,可能丢在今晩,苏灵凰的脸颊顿时滚烫无比,晕着迷人的酡红,娇艳动人,千娇百媚,妖娆得不可方物。
可如果拒绝的话,那在顾慎之眼中她岂不是个失信无信之人,圣女的骄傲不允许她毁坏承诺。
苏灵凰心乱如麻,思绪混乱,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牵住自己小手的人已经换了,莫名其妙地就在侍女的引导下拜堂成亲。
唯有师尊银铃般的笑声,掌心传来的体温较为明晰,而其细节她则是完全记不起来。
身为新郎的顾慎之小心翼翼地遵循着引导,按部就班地完成着每个步骤,宾客的愤怒与嫉妒几乎要将他吞没。
若非坐在正位上的穆重华压着众人的情绪,鬼知道走出礼堂的时候他会有几份。
但成亲也并非全是糟心事,至少新娘子那柔若无骨,肤如凝脂,白皙光滑的小手给了顾慎之不少慰藉。
婚礼办得很是简洁,可以说省去一切不必要的步骤,甚至夫妻对拜后连酒席都没有安排,苏灵凰就被送入了洞房。
而顾慎之则被喜笑颜开的穆重华叫住,“你清楚今晚该做什么吧?”
“晚辈清楚,圣女阁下的发丝我都不会触碰。”
听到这样的回答,穆重华当即笑了出来,悄悄凑到他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我的意思是只要灵凰愿意,做你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