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复杂,
往往越复杂则越简单。
比如看似复杂的人。
好像怎样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忽然某个瞬间就发现…
他早已回答。
……
时梁青受伤了。
昨天与枭帮分别后,他即刻启程去往邻镇山寨作客。
起初很顺利。
附近两个大寨子的人,见到他立马就跪地相迎,理所当然的奉他为上仙,并且见风使舵的臭骂杨修不仁,求上仙留他们以寨为家。
他允了。
以此换取到四位坐寨邪修的落处。
但开头顺就注定尾不顺。
凡人惧他,荒野邪修却都是亡命徒,听到杨修已死,四位邪修的选择都是一样的:杀他时梁青,自取有龙镇。
其实这是好事。
免得日后被他们入镇偷袭。
时梁青原本胜券在握,也先后斩杀了三名邪修,但在对上第四位的时候,意外发现对方藏了一手。
不妙的念头刚升起。
果然那厮就晋入了金丹期中期。
他以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与之恶战将近一夜,易伤而退。
所以路过雨氏小摊时,见到李布衣忙碌的身影,他鬼使神差的上前,却发现李布衣的灵根已经修复,于是顺势要了碗面,再多待了片刻。
夏蓝仙是谁?
是他的青梅小友。
但显然不对。
那已然是霸行天下的邪玉蓝仙。
或者是…故作无害的友人妻。
不过怎样都无妨。
他只是吃了一碗面。
算是吃下定心丸。
因为李布衣回归了仙途,代表着不论他最后胜败如何,镇上的老百姓仍有依靠。
“枭帮…吗?”
“离南江第一帮,不远了吧?”
心念所至,瞧见家门外赶巧就有枭帮的兄弟,正靠在门前石狮打着盹,看样子是在代他守着家中老母。
时梁青心暖。
进门时,道了声谢请人进屋。
两名枭帮兄弟笑说不用不合规矩,于是离开门前,边走便喊说有事儿您招呼。
进了门。
心神霎时放松。
于是伤势凶猛发作,喉咙一甜欲吐血,不料屋内的老娘紧张兮兮的迎出来:“诶唷梁儿啊,你昨夜去了哪里哟,怎的脸如此苍白?可是师姐们又来为难你了?枭帮的人在门外守了一宿,可是事儿严重了?”
有时。
听这些唠叨真的很烦。
特别是那充满关怀的眼神,永远像是在看长不大的孩儿,却不知道她自己的头发,一根根的白了。
“呼~”
时梁青把伤咽了回去。
扶着老娘进了屋。
说起了李布衣要给他介绍大仙子。
老娘一听,顿时亮起眼眸一拍手:“好呀,好事儿呀!哎唷还是布衣好啊,布衣好啊,娘啊就怕你跟你爹一样,大仙子好,大仙子好得很,哪家的大仙子呀?唤什么名儿?”
本来是岔开话题。
没想多提。
不料老娘目光灼灼来了兴致,时梁青一时昏沉分了心,张口就是一句:“幼弥大仙,我的师奶奶。”
?!
老娘的笑僵住。
老娘的眼睛转了一圈。
老娘的疑问有点抖:“什,什么奶奶?”
啪嗒嗒一一
茶水滴落地。
时梁青瞬间惊醒过来,却不动声色笑了笑:“娘你瞧,恰好就是此乃奈。”
老娘低头一瞧。
撒在地上的茶水,被灵气扭写成三个字:师乃奈。
老娘不由得笑出声:“姓师的呀?哎哟你看看你,人家只是说给你介绍而已,怎么就变成你的啦?诶呀也对也对,二十有六了是该成家了,想的好想着好,你要天天想夜夜想,大仙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追到手的吧?要不娘给你做几件新衣裳……”
完了。
没完没了了。
时梁青看着止不住颤抖的手,一时间竟是慌得害怕,生怕一口血喷出来当场给老娘吓晕。
于是他连忙起身,道着‘都好都要都行’夺门而逃。
老娘霎时诧异。
下一刻。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
以为儿子害羞了。
害羞好。
害羞就是真喜欢了。
想着想着,她又发愁了:“大仙子,那得有几百岁了吧?该不会和我一样是个黄脸婆?唔不能不能,人家是仙子……”
……
“谁说没有的呀?”
“真有的!”
走在回家路上。
夏七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巫山就有个叫阿依太的老太婆,七百岁高龄,满身的皮全是褶皱,头发剩两根,牙齿全掉光,连手脚都是跟枯枝一样的,丑到你害怕!”
“而且而且,她还特喜欢你这种龙精虎猛的小年轻!”
李布衣想着画面,眼角跳了跳:“你是指,双修?”
“木有错!!”夏七即答,而且是笑哼哼的挑衅道:“你也不想和那样的老太婆双修吧?所以呀你要趁我还年轻,抓紧修行,这一次给你十天,下一次可就是一百天了哦~再下一次就是一千天了哦~不知不觉的我就老了哦~”
“我可不会驻容等你,你要是不争气,我就老给你看!”
“…”李布衣斜眼扫去,瞅着夏七那娇蛮的模样,他心里有一万句话想怼回去,但千言万语汇总起来就一句:“白头偕老,仿佛也不错?”
?!
夏七霎时惊住,却见李布衣加快脚步走进家门,于是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追上前继续骚扰:“那你要是喜欢的话,咱就先老一回再返老还童,诶呀反正只要修为上去了怎样都行的嘛!”
“到时候我给你变成一头驴,让你变成真正的臭驴,天天抽你的屁股让你拉磨…”
事到如今。
李布衣也算悟了。
夏七就是故意不让他安心修行。
道理在哪里?
目的是什么?
他暂时还没领会到,但走在路上的时候,一见灵气他就抓就吃就收进气海,不知不觉的也涨了不少修为。
于是在被夏七黏着下象棋时,他边想棋边挪棋边吃灵气。
从午后吃到黄昏。
咔的一声,莫名其妙的晋入了炼气第四重。
“?!”李布衣自己惊得一哆嗦,手里的棋子一不小心就蹦到廊道外,被机智的山海叼了回来,送到夏七跟前求宠。
夏七愣了半晌,还以为自己偷偷挪棋被发现了,但很快,她把山海叼来的棋子拿走藏到身后:“下呀下呀,到你了呀~”
“…”
李布衣瞅了眼夏七,晋入第四重的惊喜,不如他那一双‘我看透但我不说’的小眼神。
很显然的事情。
棋盘上他原本就剩个‘将’和‘卒’,现在就剩个小卒,将不见了就算了还要小卒一步一步拱上去送死。
他不干。
于是他拿起刚才吃掉的,夏七的帅棋,放到他的棋盘上,而后很冷静的示意:“到你了。”
夏七见状,也不装了。
她把盖过来用反面强行说成‘蒙面帅棋’的小兵拿走,然后转过身翻翻找找,把偷走的将棋放回自己的九宫格里。
她想了想。
她把将棋走出九宫格。“到你了。”
李布衣凛起眸光,思量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将帅不出宫,你这不合规矩。”
嘻~
哪儿还有什么规矩哦?
夏七乐得欢喜,于是得意娇嗔:“你会不会下棋的呀?这叫魂变棋,你的将变成了我的棋,那就变成我的魂将棋了,魂将是可以随便出宫的,还能过河!它还会十八般武艺,能跳马能飞炮还能嗖嗖嗖到处飞随便飞!”
“哦,随便飞是吧?”李布衣拿起自家帅棋,当着夏七的面慢悠悠的,花式的飞跃棋盘,然后一口吃掉她的魂将。
吃完。
他瞅着如遭雷击的她,好笑着说道:“你的帅在我这,所以就是魂帅棋了对吧?那它也能随便飞对吧?那我用它飞过去吃掉你的魂将棋,不过分吧?”
“…”夏七低头看着棋盘,仿佛是在思考着应对之策,于是她看着自己这边棋盘的一片红,慢慢的点起了头。
她这头一点。
李布衣就知道坏了,她有对策了。
夏七嘴角一勾一抬头,戏谑的指向帅棋道:“可是我的帅棋它又回到我这边了,那它就是我的了,我赢了。”
“…”李布衣瞳孔一缩,万没想到人能不讲理到这个地步,所以他看回棋盘,看着自己仅存的小卒思量对策。
要不再把刚吃的将放回去?
不不不无济于事。
他眼神一扫,亮起了眼眸。
他这眼睛一亮。
夏七就知道坏了,他又有招!
李布衣淡定的抬起头,示意着夏七棋盘上的帅:“可它不在九宫格里,它叛变了,它还是我的魂帅棋。”
夏七一听,震惊了,她拿手指一扫,不信邪的把那枚帅棋挪进自己的九宫格:“那现在呢?”
李布衣即答:“我的内应哦不,我的魂帅棋成功杀进了你的大本营,成为了你的帅,你的所有棋子都是我的了。”
此时。
天地寂静。
安静得如死一般。
山海和地缺左看右看,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邪不胜正…
半晌后。
夏七实在想不出对策,只好秒变成委屈巴巴的样子,试图用撒娇来翻盘:“可人家想赢嘛,你让人家赢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瞅那一根玉指弱弱的竖起来。
瞅那双蓝眸弱兮兮的哀求。
李布衣乐出声,不假思索的补充道:“但我的将棋没了,所以内应失效,你赢了。”
?!
夏七霎时愣住。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心底的震惊也止不住。
可是…
处处被压制的感觉,也好奇妙?
“你坏!”
“哦?此话怎讲?”
夏七:“你戏弄人家,拿人家当小孩~”
李布衣:“没有的事,这盘棋我下得很认真。”
夏七:“你骗人!”
李布衣:“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夏七:“那,那我耍赖,你怎么不说?”
李布衣:“因为你就是道理。”
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