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想知道违规者是怎么被变成衣偶的，但是在今天晚上的会议上，她已经确定所有人的袖子上都有兰花图案，也只能放下作死的想法。

将白日里的一幕幕在心里回放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发现明显违和的地方，但是有两点她比较在意：容姐到底“借”走了那些人什么东西，以及容姐是不是对自己有些太照顾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容姐到底在图谋些什么呢？

谶眼？金缕玉衣？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这身体的两个主人，还真是命途多舛呢。

她不禁自嘲一笑。

渐渐的，倦意席卷着柳子夜，她美目轻阖，意识逐渐模糊。

她已在门窗上都做了手脚，一旦被打开就会发出比较大的声响惊醒自己。

这也算是个聊胜于无的保障吧。

……

孤独的身影嘶吼着，哀嚎着，它穿梭在游魂中，这身影时而化为臃肿的男人，时而化为稚童，有心怀不轨的游魂凑近，则发现哪里有什么人，只不过是一张宣纸在飘舞罢了。

那飘舞的宣纸上显现出一张哭泣的脸谱，游魂惊恐的想要逃离，却被它如附骨之蛆般粘上。

它贴在靠近它的游魂身上，就这么跟随游魂漫无目的徘徊。

当它无数次经过那岔路后，终于，那游魂一僵，歪歪扭扭的走向了衣锦城。

……

衣锦城门口，两名甲士突兀的栽倒在地，那层衣甲彻底的干瘪下去，了无声息。

衣锦城内，天空突然一滞。

咕…咚…

不知何时起，黑暗中响起了这简单的音节。

一家家成衣坊，一排排的衣偶，在这音节经过时尽数倒下。

就连某些黑暗中的存在也瑟缩着沉寂下去。

咕…咚…

黄掌门的那条断腿，此时正颤抖着。他蜷缩在床上，再也不复白日里的气势，因为那沉寂多年的鬼肢竟然在发抖。

白天盘的那两颗骷髅头，竟从案几上滚落下来，挤在墙角里发抖，似乎想要逃离这里。

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明明没有违规啊，难道那东西提前苏醒了？

咕…咚…

幸运的是，那声音竟然远去了。

白瑜竟然仍未就寝，而是盘坐在床上，用左手和右手下棋。

听见这怪异的声音经过，他拈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脸色凝重。

声音越来越近，随后又远离。

然而棋子迟迟不曾落下，白瑜看着花想容的木楼方向，若有所思。

咕…咚…

终于，这声音在花想容的木楼前，停下了。

黑暗里，花想容睁开眼，面无表情。

那声音经过花想容的房间时，竟短暂的停滞了一瞬。

随后它继续向楼上飘去。

……

柳子夜做了个噩梦，梦中的自己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无助的抱着自己，死死盯着门外。

突然，四周的墙塌倒，那屋顶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她起身惊慌地胡乱逃跑，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追赶她。

不知跑了多久，竟发现前面已没有了路。

她低头看向脚下，木地板的下面，是无边的深渊。

这仿佛是一张巨大的桌子，而自己已经来到了桌子边缘。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难道自己要跳下去？

柳子夜忽地吓得坐到地上，并慢慢后退。

前方，也就是从“桌子”下面，竟缓缓升上来几个人。

那是一群怪异的人，个个生的貌美，却有种不自然感。

其中一名美貌女子，她停在桌子边上，向着自己逼近。

柳子夜发现她根本没有脚，不，应该说她根本不是人。

曾经她见过一种民间表演，一人藏于台下，用手套着布偶的皮，然后一张一合的做着说话的动作，那人则在台下配音。

有些地方称之为布袋戏。

而现在，某个巨大未知的存在，则正在着桌子之下，用“手”操控着一个美人的“皮”，逼近了自己。

那美人皮上的眼，凝视着自己。

咕…咚…

美人皮张开嘴，吐出这怪异的音节。

这种被凝视的感觉，让柳子夜灵魂一颤。

她不再慌乱，反而站了起来。

她醒了，在这梦中。

“原来，你就是‘鸤’啊。”

柳子夜克制住了朝桌子下看的想法，她也没有继续逃跑，这是躲不过去的。

啪嗒。

这美人皮的耳朵竟然掉落下来。

其他的人皮竟然做出了咯咯笑的动作。

这美人皮一僵，似乎有点尴尬。

她弯下腰来捡起耳朵，按在原位。

原来这美人皮，是用不同人身上的器官拼凑出来的。

柳子夜庆幸这美人皮的五官已经凑好了，不然可能就要从自己身上出了。

突然，这美人皮向自己袭来。

她下半身如同蛇尾，将柳子夜缠绕起来，那裙摆似乎无穷无尽的长，遮盖住了那鸤的“手”。

美人皮下半身卷着柳子夜，上半身则凑近她，二“人”的脸几乎要贴上了。

美人皮双手捧着柳子夜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

柳子夜虽然紧张，却也没有那么害怕，她笃定自己不会死。

在她眼里，这美人皮几乎与活人无异。但似乎还差一点东西。

差什么呢？

突然，那美人皮想开嘴，猛地一吸，然后放开了柳子夜。

柳子夜嗅了嗅，她终于明白了。

是气味，或者说人味，自己的味道被鸤夺走了。

不仅是体味，还有鼻子能够嗅到的味道，都没有了，自己如果吃东西，也品尝不到味道了。

她的“味道”的概念被夺走了。

而那美人皮，则陶醉的深吸了口气，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似乎，这个“工艺品”总算完工了。

柳子夜心里则十分不爽，妈的亏大了，以后吃东西都索然无味了混蛋！

她恨恨的盯着那美人皮，该给的都给了，你怎么还不走？

突然，那美人皮再次袭来，再次将她缠绕了起来，并且，越缠越紧！

该死！不是说付出代价就没事吗？

在梦里，柳子夜真是毫无办法，而且她不知道死在梦里会不会对外面的本体有影响，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痛！纤腰都要被勒断了，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

意识，开始模糊。

那美人皮不知从哪里抢来的眼里，竟有丝揶揄和恶意，它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救命！系统！系统呢？该死！在梦里得不到系统的回应吗？

绝望，即将吞噬柳子夜。

她的手无力的垂下。

嘶…呵…

是错觉吗？

熟悉的音节响起，柳子夜头一次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悦耳。

那美人皮如触电般松开柳子夜，一群人皮都退到了桌子边缘，那些人皮似乎恶作剧成功了一般，捧腹大笑，迅速躲到了桌子下面。

桌子下面的压迫感消失了。

随后整张桌子四分五裂，柳子夜向无底深渊坠去。

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