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对于死灵消失的情况没有显得仓皇失措,他是个狩猎的老手。以往所经历的艰难险阻,在恶鬼凶兽游荡的炼狱中猎杀,他早已能够娴熟地处理各路妖魔鬼怪。如若不是如此,他根本不可能会活到现在。猎杀之途中,他跨过寒气透骨的雪原,炎热烤人的荒漠…环境的恶劣考验使得他对气温变得敏感,他的皮肤毛孔微张感受从身旁拂过的寒风。
时机已到,寒风过处即为死灵行径。一对猎刀齐齐砍下,斩出两道割裂空气的风刃。
男青年吓得够呛,不仅是对于穷追不舍的男人,还是对于在他身前出现,似乎是在保护他的…“鬼火?”男青年看着那个被猎人重创的青幽色人形光芒,无法理解它究竟是何物,对于紧接着突发的一切更是感到疑惑。按理说他本该死在男人的猎刀下,他先出手袭击男人,高举匕首再朝下扎的一系列冗长动作使得男人有充裕的时间用猎刀割裂他的咽喉,男人出刀动作的干净利落完全不是男青年的杂耍可以比拟。
死灵被男人打出的风刃创伤,发出声调不规律的哀嚎,甚至不能用拟声词形容哀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阵混乱的杂音。然而这阵混乱的杂音的确是死灵的哀嚎,充斥着深邃的,不可形容的痛苦。这份痛苦呼唤着前方的女孩,米娜切身感受到来自卢卡斯此时遭受的痛苦。身体被割裂,仿佛灵魂也被撕碎成碎片。眼前的卢卡斯仿佛是一具拖着残肉的骸骨,在狂风的肆虐下仍在坚强地站着,米娜眼眶不自觉涌出晶莹剔透的少女之泪。
“管家先生!!!”那是米娜的呐喊。
“不要死!!!”米娜哭着跑向卢卡斯。
情况越发地莫名其妙,半路杀出的死灵,哭鼻子的小女孩…“什么跟什么啊 …?”男人眼看米娜就快赶过来,决定先处理掉危险的死灵,于是再次抡起猎刀。卢卡斯勉强可以再战,他受了伤但不至于就此败北。然而他一再做出让步,不愿使出“贯穿终焉之死”,避免误杀眼前的男人,卢卡斯不想没有理由地杀人。身体的损伤果然有所连累卢卡斯的行动,他抵挡,躲避男人进攻的身体反应慢了。
情况愈发紧迫,近身的刀刃以及远攻的风刃在男人精湛的技巧下配合着持续压制着卢卡斯被迫后退。卢卡斯感到迫在眉睫,那对猎刀的杀意就快到抵达自己的生命线,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全力杀掉眼前的男人。“生存,只是无尽之掠杀。”卢卡斯的刺剑显现青幽光芒。
米娜再一次感受到了,卢卡斯此时心中涌现出的痛苦。不再是身体疼痛而产生的痛苦,而是精神的痛苦,对于世界、他人,甚至自己的厌恶…厌恶扎根在卢卡斯的内心,随时间推移结出了痛苦的恶果。米娜不懂厌恶的原因,但深刻地接受到卢卡斯的的感受,因他人之痛苦而痛苦。只有经历苦难,熟知苦难才能对身陷苦难之人感同身受,做出神圣的救赎。而米娜就是这样的存在,她试着窜攥紧卢卡斯的手心,抬起头温情似水地注视迷失的死灵说道:“不是的,管家先生。我和管家先生在一起,不用杀掉任何人。”
“不用…杀人…”依附在刺剑上的光芒散去,卢卡斯冷静下来。然而敌人的猎刀,已经逼近它的头颅。“狼!!!”乔在后方大声呼喊到。男人的注意力被莫名的声音吸引得转移开视线,胡同出口的方向,迎面的半空扑来一只体型庞大的巨狼。男人没有半分退缩,反而调整手腕,转动刀锋刃向巨狼。一对猎刀及一对利爪被交战的双方锁在一块,
男人战术性收刀脱身,双持猎刀预备下一轮进攻。
原本狭窄僻静的胡同一时涌进不少人,畏罪潜逃的男青年,追杀逃犯的男人、阻止男人杀戮行为的死灵、年纪轻轻的一对少男女、一只强壮的狼,还有最后赶来的重甲骑士。男人能敏锐地感知到死灵绝不止一只,仍有不少死灵拥簇在那名少女身边。“那个女孩居然是死灵术士。”男人对米娜是死灵术士的现实感到震惊,米娜的外在与他对死灵术士的印象不符。他曾猎杀过驱使死灵作乱的死灵术士,只是个阴暗且见不得光的小人。在男人看来,把死灵术士的身份对应一个含苞待放的女孩是极其违和的。
在男人打算对狼展开下一步进攻时,后赶来的罗杰请求他停手。自男人与卢卡斯交手至男人被罗杰的声音遏住不过短短的半分钟,半分钟期间男人接连遭逢敌手,然后不敢有过重思虑地开始集中全力投身于战斗。他没有考虑与他交手的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与他交手。只是在他们阻拦他那一刻,男人意识到他们是如果犹豫就可能会导致自己丧命的敌人而已。而罗杰的停战请求:“请收手吧,我们不是你的敌人!”将男人从狂热的战斗意志中唤醒。
“请允许我发问,死灵术士小姐。请问你为何要阻止我制裁那名抢劫犯的罪行?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看着的话,你应该明白吧…我已经给过他机会。”男人认为死灵代死灵术士贯彻其主之意志,那么阻挠他的正是他眼前的这个瘦白的女孩。事实的确如此,卢卡斯不是由米娜通过唤灵术召唤的死灵,而是以生命消逝时的强烈执念而生的怨灵。当时的它没有任何感受,任何记忆,只是没有灵魂的“空壳”,在那座鲜血流淌的小镇上索取活人的性命。
关于卢卡斯当时的状态,是由米娜亲口讲述的,除米娜之外便无人知晓。它那时地闯进米娜所在的府邸,游过米娜家人的尸体,鲜血汇聚的血河,飘到那些士兵身后,将死亡百倍奉还给他们。当府邸内似乎不再存在生灵时,它像是索然无味地打算离开。然后,一息短暂且微弱的呼吸,那是毫无疑问的残留的生灵,它再次搜寻到目标,尸体下还藏着一只。它如索取那些士兵一样的姿态游去,同样地握住目标的心脏。
那颗心脏,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心跳、熟悉的心之珍宝…索取死亡之手始终没能收下那颗心。心脏的余温传导给阴寒的鬼之手,它隐隐约约开始能看见,开始能听见。所视之人乃是濒临死亡的少女,所听之音乃是少女的问候:“欢迎回来,管家先生。”顷刻之间,经历生与死的少女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