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表情,我猜对了?”他挑挑眉,“不过话说回来,你可真是藏不住东西。”

“是又怎么了!”

她又不开心起来,这种心思被人摸透的感觉属实让德意志感到别扭与难堪,但她仍嘴硬道:

“我或许是冲动了一点,可你知道那人有多可恶嘛!他想害人,还侮辱我的十六姐!打他是应该的!”

“打住打住,小德同学,抱歉,我得单击下你的暂停键。”

苏立恒闭着眼,抬起手,头疼的用食指钻了钻自己的太阳穴。

他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别激动,我过来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不是专程过来当受气包的。”

德意志大手一挥,豪气十足:“不用解决,我也不后悔,我德意志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唔,说得不错,那要是被行业除名怎么说?要是以后不给你做任务怎么说?去工地搬砖?还是去码头运货?你需要资源去维持自身舰装的日常运转,而你也该知道做那些体力活儿甚至都不够你启动动力炉的油钱。”

她语气一窒,眼神飘忽,尽力给自己找补:“我,我,我会想办法的,我这么大一个人,不会傻不拉几的把自己饿死——”

苏立恒眉毛一挑,打趣儿道:

“也成,以后若真是穷得揭不开锅,我友情赞助你一破碗,你拿着去天桥底下,扯一破棍,卷一铺盖,自己创业当老板,从此再也不用受别人的鸟气。”

“你!你!你!”

她指着苏立恒,下颔气得发抖,德意志大喊道:“你混蛋!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好吧,我道歉,对不起了,小德。”

闻言,德意志不自觉张了嘴,她现在属实有些惊讶。

毕竟这么些年,还是头一遭看见这家伙给自己赔礼道歉。

嘿嘿——

……

可恶,嘿嘿什么!

德意志啊德意志!瞧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瞪他!德意志!不要因为敌人的小恩小惠而感恩戴德,瞪他!

德意志甩甩头,恢复理智,撅嘴,双手紧握着栏杆,努力的瞪着他。

蛮搞笑的。

他耸耸肩,直起身子,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打趣儿中,语气难得的正经起来:

“我想,咱俩还是别闹别扭了吧。”

“毕竟,你马上要毕业了,德意志,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建议,为了你今后的发展,你的思想该成熟了,也是时候该与自己的自尊心和解了。”

德意志立刻反驳:“我没有——”

苏立恒摆摆手,打断了她:“听我说完,小德。”

“如果你是一个有镇守府的舰娘,如果你是一个做事谨慎的舰娘,那么我压根不会对你说这番话。”

“但你不是,几年前,我遇见你是什么摸样,到现在你依旧是什么摸样,没有丝毫的成长。”

“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好,我认为人人都该有自己的活法,可是你要知道,你是一个不打算加入镇守府的舰娘,这意味着你有充分的人身自由,也同样意味着没有提督会不惜一切的给你擦屁股。”

“我希望你能从这件事情上汲取教训,你要学会考虑后果,我知道这社会上总有些人恨得你牙根痒痒,可你不该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得袭击人类的口患。”

“你要时刻谨记,你是一个舰娘,在当今的政治格局中,在相关法律的更迭与修缮中,你的一些过分举动,很容易被有心人捕捉到并大肆宣扬,会给自己,乃至自己的同胞造成非常非常恶劣的后果。”

“今天一大早,CV-16便赶过来,她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你的消息,希望我无论如何也要拉你一把,在我答应以后,还执意要将自己的全部家当都交给我。”

说完,苏立恒看着攥着自己裤腰的德意志,缓缓说道:

“而我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不太中听的话,是因为数字小姐希望你可以从这件事上得到成长;我之所以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是因为数字小姐希望我能赶过来。”

“我不是万能的,但我会想办法与那个人达成庭外和解,我会尽量消除这起事件的影响力,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捞你出来,这无关乎你的喜恶,也无关乎正义与否,亦无关乎政治影响。”

“我要救你,与你无关,只是因为她希望我这样做,那么我便非做不可。”

沉默,良久的沉默。

半边地板砖被阳光晒得发白,鸟扑闪扑闪飞过窗外,绿叶颠簸到他的脚下,他挫身,拾起树叶,沿着脉络无意识的按压撕搓。

厚实的叶片被拆解,翠稠的汁液染绿指尖,好长时间过去了,谁也没有再开口。

苏立恒心里很清楚德意志是个怎样骄傲敏感的舰娘,他觉得德意志此刻肯定恨极了他。

毕竟,对这样骄傲敏感的人来说,一些不中听的唠叨会令她感到被冒犯与奇耻大辱,何况他俩的关系还不太好,何况自己的语气还很强势。

但,怎么说呢。

这正是他想要达成的结果。

账快还完了,他不希望有谁能记住自己,也不愿意再与旁人建立什么可笑的友谊。

感情这玩意不靠谱,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

除了她以外。

‘走吧。’他心想,‘得去见见那人,想办法先封住他的口才行。’

可这时,德意志突然从沉默中开口了,她的语气是没有着落的,霜打的茄子一般沮丧,再不复往日的傲气:

“我好想成为十六姐——”

苏立恒从沉思中惊醒,他望过去,只见她抬起胳膊,额头架上去。泪珠雨点儿似的打在脚下。

德意志她……

哭啦?

她哭的好伤心,往日里埋在心底的话,头一次朴实又笨拙的吐露出来:

“我好佩服她,我也想如她一般,不会因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而胆怯,也不会因为恶劣的局势而退缩,始终拥有一人如众般的勇气。”

“你是对的,你从来都是对的,打见你第一面起到现在,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我从来都没有像我表现的那般无所畏惧和坚强,你对我说过,我是一个敏感骄傲又欠缺自信的舰娘,我一直记得,你说得没错,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我……”

“我什么都想要,却什么也得不到,我捅了好大的篓子,却依旧在这里给自己找面子找场子。”

她哭得快背过气去,语气早已经被哭音腔蹂躏的不成样子,说话磕磕绊绊的:

“对不起,我又给你和十六姐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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