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杨叶不得不绝望的承认——

——她迷路了。

杨叶从小就和这纵横交错的城市街道八字不合，路痴这种病早已病入膏肓，上次能找对北音院的地址，还是拜这五年间的频繁往来所赐。

陆湘琳有说过考核地点在城东，城东杜伦街82号……

八百标兵奔北坡……标兵：等等！北坡在哪儿？

杨叶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她家也住在城东，可她却没听过杜伦街这条街，她听说过杜伦大学杜伦公馆……可杜伦街是什么玩意儿？

杨叶庆幸自己穿着油面斗篷，斗篷遮住了雨，使得她还没从里到外变成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乌云遮住了太阳，现在她根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哪个白痴写下的这种地址啊！用地标建筑指代位置会死吗？宝宝心里苦……宝宝找不着啊！”

“喵叽喵叽！”伊库舒舒服服的埋在杨叶胸口，煞有介事的回应道。

杨叶真想在脖子上挂个牌子，然后在牌子上画个温暖的红心。

——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爱。

——关爱野生路痴，关爱智障保护动物喵~

考核平静而有条不紊的筹备着，院方似乎没有准备什么华丽的开场，也没有书写什么冗长的致辞，舞台上平平淡淡，连个主持人都没有。

礼堂很小，比起北音院的大礼堂差了不知多少筹。

谢全漫步在礼堂里，进行着正式开始考核前最后的巡视，他面带不屑。

“这种小破演厅能培养出什么大家？”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高傲的扬起头颅。

“我校学生的舞台不在这里，她们的舞台是整个世界，她们永远不会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礼堂，古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艺术也一样，只有放眼世界，亲自去体会那种喜怒哀乐，亦或者自然空灵，才能创造出有灵魂的音乐。而这里只是方便考核，临时租用的小礼堂，城市太喧嚣了，我们的校址在城郊。”

谢全傲，可陆湘琳比他还傲。

尽管她这次没有夹枪带棒，只是礼貌的对自家学院做出一个简单的介绍，可字里行间却充斥着优越感，暗暗将北方音乐学院比了下去

谢全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说不过陆湘琳。

两人绕到后台。

考核前本该喧闹的后台却无比平静，井然有序，谢全不得不叹了口气。

对比之下，杂乱无章，充斥着考生焦急喊叫和试音声响的北方音乐学院考核后台，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这里的考生不是不紧张，他们似乎比北方音乐学院的考生更加紧张，可是不知那个后台总监做了什么，这些考生竟然将紧张化为了动力，他们牟足了劲，期待着一鸣惊人的机会。

除了一个人，一个约摸十七八岁，黑衣黑发， 端坐在钢琴前，仿若天生自带聚光能力的少女，她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轻轻跳跃，脸上看不出有半点紧张，有的只有平和，以及一缕淡淡的哀伤。

后台井然有序，谢全不得不承认，至少那后台总监是个有真本事的高手。

“我想见见你们的后台总监。”谢全说道。

“后台总监？”陆湘琳先是一愣，随后想起对方所在北方音乐学院那乱成一团的后台，瞬间明白过来，哑然失笑，“我们这里没有后台总监，你若是想知道他们不紧张的原因，不如坐下来静静听一听那个女孩儿弹奏的钢琴，她是我的学生，也是这一届的考生。”

那个女孩儿？

谢全凝神仔细打量起那个钢琴前，仿若汇聚世间最美好的精华，耀眼的让旁人连嫉妒心都升不起的女孩儿。

她一身干净利落的女式黑西服，却难掩那股天使滴凡的高雅气质，不，用天使形容她还不太恰当……她就像那清冷月宫里历经万年寂寥的嫦娥，美丽，却不得不孤芳自赏……

她眉宇间有一股傲气，那是久居高位，普通人穷尽一生也难以触及的距离感，又像是本不应该存在于一个女孩儿身上的，属于无敌的寂寞。你仅仅只需要看她一眼，便知道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仅仅一眼，谢全便打消了挖角的念头。

他发现自己迈不动腿，他年过花甲，混迹乐坛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压力没感受过？可是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在面对那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时，竟然连一条老腿都迈不出去！

别说是他没有气魄上去搭话……就算是以一个前辈的姿态直视她，谢全也生不起这个胆子！

不配！

自己不配！

不配和她说话！

不配看她！

甚至连站在她面前都不配！会脏了她的眼睛！

这是源自灵魂的颤栗，本源上的碾压，谢全颤颤巍巍的落荒而逃，逃到评委席上，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尽管逃离后台，可现在的他连回忆那张脸都会感到愧疚和羞耻。

——因为他感觉自己不配！不配回忆！

“……你又把别人吓跑了，这样真的好吗？一直这样你会嫁不出去的。”陆湘琳无奈的坐在了钢琴边，也许只有怪物才能接近女神，所以她丝毫没有体味到谢全的感受。

“舞台便是战场，战场上，气势决定成败。我是武者，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武者怎能不蓄积杀气。”

少女的声音清冷而严肃。

“说人话。”

“……我是来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