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CV-16是在实验室里的最新报纸上看到了德意志被捕的消息。

实验室里的几个女孩儿都是隐形的宅女,平时若是没有外地科研项目或者重大科研研讨会,绝不会踏出实验室一步,因此为了保持对外界信息的敏感性,夕张大笔一挥,实验室里订购了不少大报刊。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这玩意儿便宜,学校给报销,能白嫖的东西为嘛不嫖呢?

没事时,CV-16总在实验室呆着,这样的话,夕张她们需要什么特殊材料时,她能第一时间去获取,多多少少应该能加快实验的进度吧?

反正在家里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闲着并不好,总在想事情,想小华,想朋友们,想他——

她撇开纷杂的思绪,抿了一口阿尔弗雷德端来的红茶,因为对这个新闻有些上心,便蹙眉,快速的浏览不同报刊对这起意外事件的报道。

报纸是一个传达政治观点的有力媒介,不同的政治势力资助不同的媒体,不同的媒体透过不同的报纸为主家争取有利的舆论环境,为此目的,他们最常见的手段便是对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进行刻意裁剪。

在对基本事实进行裁剪之后,媒体便会用不同的角度去含蓄的展现各自主家的政治倾向。

对舰娘抵触的势力炮制出舰娘威胁论,对舰娘存疑的势力推出相处共存悖论,对舰娘释放善意的势力则主张完善现有的法律体系……

总之,纷纷扰扰的,不同的身份分化了人们对舰娘的不同看法,不同的观点则固化了人们对这一起事件的刻板认知,毕竟,人总是倾向于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东西。

最后估摸着抵触的还是抵触,存疑的还是存疑,释放善意的还是释放善意,没几个人会因此而改变。

没几个人。

报纸上的讨论延伸成茶馆麻将桌上的谈资,闲谈间胡一局输一局,车轱辘话转几轮,撇开牌局,大家为各自的生活奋斗奔波,这件牵动眼球的大事很快就会悄无声息的埋于角落。

直至下一件值得闲聊的事情发生。

但目前来看,这件事还会火一段时间,毕竟这是一起舰娘袭击人类的特殊案件,普通的法律管不着,蛮特殊的。

尤其是在前不久,有个深海化的舰娘炮轰了某处无辜的民宅,直接导致民宅的主人家三死两伤。

为了选票、名望等隐形的政治资本,不嫌事大的在野党和媒体人会一同炒作此事,他们希望将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当然,炒作归炒作,他们心里也明镜似的,要是真和舰娘闹掰了,以后深海舰娘怎么整?

难不成全球的航运体系当真就不要了?难不成要把无数人赖以谋生的手段掐灭?动摇一个社会秩序的罪人谁也不敢当,更何况他们还是现存体系的受益者。

但是嘛,口嗨而已,除了经营自己的政治资本,借着底层人民对人身安全与私有财产的隐忧来捞钱,还能以此来要挟现任政府,通过添堵与谈判,在野党与执政党最终会达成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利益交换。

道几嘴就能挣钱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这件事绝对会闹得沸沸扬扬,无关乎基本事实如何,这已经成为了一项政治工程。

CV-16翻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报刊,却没能在报纸上找到哪怕一份涉事舰娘的照片。

不久前,德意志还找过自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参加学校的晚宴,理所当然回绝,但偶然从德意志嘴里知道了举办晚宴的地点。

今天来实验里瞅两眼报纸,眼神不过晃两下的功夫,竟意外的发现那个地点上出现了这等事情,犯事儿的舰娘还正好是德意志名号的舰娘。

不清楚这个德意志是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德意志,毕竟每个舰娘的同位舰属实不少,但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站起来,左右走,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傻姑娘,便放下报纸走出实验室,找朱桑诺探听探听情况,结果没成想还真是她。

又打听到她被羁押的具体位置,便赶紧启程,想去那里看看德意志,问一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向南,可到了关押德意志的宪兵队时,CV-16却被值班的舰娘告知自己并没有权限去看望被羁押的犯人。

无奈,只得返程,路上忽得想起企业不是之前在舰娘分部当过一段时间的小领导嘛!她可能有办法让自己给狱中的德意志捎几句话。

眼前不由得一亮,可没走几步,却恍然发觉自己早已经与原镇守府断了联系。

小华、企业、列克星敦……那些她曾无比熟悉的家人,都已经被她直接或者间接斩断来往,她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一个。

孤家寡人——

咬唇,CV-16踌躇的停在马路边,一阵急风掠过,乱了柔顺的亚麻色长发,她抬头,下意识举起右手,抚顺长发,茫然的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

我二十多岁了,已经二十多年了啊……

一个成家立业的年纪,心里却藏满了腌臜的秘密,希望与理想在痛苦的生活中早已经磨了个干净,仍在拼命挣扎着,也不知前路为何,活得依旧是个笑话。

低敛着视线,靠在墙边,听着摩登都市的轰鸣咆哮声,沉浸在悲哀的情绪中许久缓不过神儿。

我就是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就算是变回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由一捧土,化为了一片叶,不过皆是世界上无足轻重的东西罢了,飘飘洒洒留下一些印记,清风吹来,便也散了。

在原来的世界里,在乎自己的人已经离去了。

在现在的世界中,在乎自己的人已经抛下了。

结果到头来,依旧是一事无成啊——

孤零零的走在马路上,她的心情愈发低落,可能这就是闲下来的坏处吧,自己有了充足的时间去胡思乱想,而胡思乱想的结果便是自贬与悲哀共同作用的负面情绪。

走了好久好久,直至天沉下来,才从恍惚中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想办法帮一帮德意志。

CV-16挺可怜这傻姑娘的,她总能从德意志的身上看见自己过去的影子,同病相怜的感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吧。

还能找谁?谁有这个能力帮帮他?

CV-16知道谁能帮他。

苏立恒——

只是,她不愿再麻烦他,可一个人在街角苦思冥想,直至凌晨依旧毫无办法。

可能,自己在没了这身壳子以后便真的什么也不是吧。

迫不得已,挨到第二天天明,带上自己全部的家当敲了敲他的门。

苏立恒听见了声响,打开门,便瞧见了低着头的CV-16,呼吸一滞,长久的思念膨胀成满足,视线早已经迫不及待的触碰到她的眉梢,却在下一刻被硬生生的收回。

他突然变得拘谨,他开始在意起与她的距离,他已经注意到她憔悴的面容,微张嘴,心疼她,声线前所未有的柔和与细微:

“出什么事了吗?”

她抬头,抿着嘴唇,垂手,嗫喏的求助道:“帮帮我?好吗?”

他想都没想,立刻回复道:“我能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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