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床头右侧是一张书桌,书桌正好对着窗户,雨点洒进来,将桌子前端给打湿,陈诚丞虽然关了窗户,但是没想要去阻止那些从边缘渗透进来的雨水。
他只是拿着不用的抹布,拧成长条,然后塞在那个地方而已。
十分钟前塞的,现在已经完全湿透了,从窗边掉落到了地面,然后不受控制了。
他的手肘在桌子干燥的一侧,捧着半张脸,盯着窗外已经减小了的雨点。
对面的房子,准确来说应该是废墟,没人住,老旧的墙壁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褐色的砖块,缝隙之间的杂草压损出来裂痕,斑驳的黑色痕迹蔓延在整面墙壁上。
听老人说过这房子说是要等待这一片拆迁的时候才会动,等一手拆迁款,但是这地方迟迟没有开发的迹象,自然也就烂在这里了。
住在这地方多是老人。
陈诚丞的家乡不在这儿,要是单纯说发展程度的话,要比这里好上不少,旧习也要少很多,可是每次到这种地方来,陈诚丞都会觉得新奇。
可是苏堇并不是那么愿意让陈诚丞留在这。
现在,苏堇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陈诚丞好不容易让她停止哭泣,然后让她睡过去了,直到现在。
苏堇的母亲虽然很难受,但是也陪着那些不知道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老人家念词,收拾爷爷的后事。
刚才陈诚丞下去看了一眼,虽然本身这一次过来,也没有抱着和爷爷说话的想法吧,但是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的眼前没了,还是有些难过的。
苏堇的父亲和陈诚丞一样找个空置的地方坐着,说白了在这种事情上,都算是外人,没得插手,搬东西也在陈诚丞哄睡苏堇的时候就结束了。
陈诚丞没有接受岳父一起抽烟的邀请,看着烟灰缸里面突然暴增的烟蒂,到也知道了岳父的焦虑,所以他没答应,在卫生间把身上的味道给赶走之后,回到了苏堇的身边。
在这里不需要应付那些自己不认识,甚至就连苏堇也只能艰难喊出名字来的所谓亲戚。
他记起来曾经有一次和苏堇躲雨的事情,又有些觉得可笑。
当时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呢?
那是台风过境的第二天,对于沿海的城市来说,这不过是家常便饭的小事,所以学校没有停课,陈诚丞是一边抱怨着老天不公,一边去上学的。
但是早上的时候,积水过多,公交车没有开,他有些担心苏堇能不能来学校,最后还是来了,但是很狼狈,鞋子进水了。
陈诚丞自己也没多好,虽然就住在学校附近吧,但是和苏堇家是相反方向的,走过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裤子湿了,好在老妈给他准备了一条新的,就在书包里。
中午的时候在学校吃食堂,下午放学的时候他看见雨大,干脆就在教室里面写作业了,写完之后发现,雨更大了,再晚点天黑了,不好走。
而且快到六点了,学校要赶人了。
陈诚丞来到教学楼楼下,在大厅的门口,看见了还在躲雨的苏堇,她没有雨伞,也没打算让别人来接。
因为他也知道公交车恢复运行的消息。
就这么把雨伞拿过去吗?
陈诚丞在浮现这种念头之后过去试探了一下,发现苏堇没有回应自己,然后就跑到了教师办公室,和正在喝茶的保安大叔借了雨衣。
大叔是开着摩托车来的,所以只有车用的那种雨衣,并且因为要接送老婆,所以是双人的,就是前后都有帽子的那种。
陈诚丞没得选,边跑边穿,生怕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苏堇会被别人接走。
很巧的是,回来之后苏堇还在。
然后就是搭话,邀请,以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车站去。
路上走得相当艰难,并且苏堇是看不见脚下地面的,只有抓着陈诚丞的书包,因为这暧昧的距离,陈诚丞甚至就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现在想来,真是愚蠢。
之后的事情更加狼狈,陈诚丞陪着苏堇,等到了一班车,却在是否上车的时候犹豫了,最后用自己有东西忘了作为借口逃走了。
苏堇有些诧异,但是也没等,就这么走了。
陈诚丞披着雨衣跑回了学校,然后再撑着伞回了家。
“蠢死了。”陈诚丞笑着吐槽当年的自己,又斜着视线瞥向了桌边带着厚重黑眼圈,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的苏堇。
其实被抓着书包的时候,陈诚丞已经感受到苏堇抓着雨伞的动作了,她当时应该知道了陈诚丞那句【没带伞】和【回去拿东西】就是骗人的。
“唔嗯……呃……”苏堇紧皱着眉头,然后发出了呜咽声。
陈诚丞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苏堇已然睁开了眼,她眨了几下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约莫十来分钟,苏堇望向了陈诚丞。
“谢谢你了……”毫无起伏的语调,像是机械重复般感谢了陈诚丞。
陈诚丞不在乎苏堇是否真的感谢自己,他只清楚事已至此,他没办法一走了之。
苏堇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多半是从离婚之后就没有好好吃过饭菜。
陈诚丞不会愚蠢到把这些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他清楚作为一个成年人,现在还有必须扮演苏堇丈夫的职责。
爷爷去世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告诉苏堇的父母离婚的事情的话,很不合适,所以陈诚丞只有继续扮演这个角色,直到这阵风波过去。
行事必要考虑后果,他现在无法从苏堇的身边离开。
他当然不认为苏堇是提前预料到了这些事情,所以才会提出想要让自己同行的。
他还不想要在别人伤心难过的时候去恶意揣测别人。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会支付所有的路费,你回到家之后再告诉我就行。”苏堇抬起了手臂,遮盖住自己的眼眶。
她注意到了自己红肿的眼眶,不想让陈诚丞看见。
事到如今还觉得他会陪在自己的身边,有些太不要脸了。
“你以为你谁啊,我们现在没关系了,我干嘛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