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莉丝视角】

听到玛奇玛大人的提醒，朵莉丝的心跳都瞬间快了好几拍。当初在王领，朵莉丝没有勇气点破的问题，现在也仍然心存犹豫，终究没有问出来。

“那么，作为契约的代价，您从洛琪希这里，夺走了什么她视为宝物的东西呢？”

玛奇玛大人无言地笑了笑，伸手指了一下自己。

“哎！？”

“别误会，跟自杀什么的没有关系。”

玛奇玛大人再次垂下头去，注视洛琪希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忧伤：

“六年过去了，自从我加冕之前，在亚尔斯市第一次遇见她。相处的时间说长也不长，尤其是她以赛菲这个假身份开始活动以来。就算如此，哪怕我这样的恶魔，多少也会有点自觉；对我而言，洛琪希是‘有趣’而且‘有用’的存在，而对她而言，我或多或少也算是某种重要的存在吧。”

“……”

“而她这份宝贵的记忆，已经被我亲手夺走，而且远不仅是赛菲·戴比路克这个假名所联系着的记忆。从现在起，洛琪希已经不再记得菲托亚领的‘酒保’生活，不再记得与艾莉丝这个便宜学生在一起的种种日常，还有这之前与商会的同僚共同经营、共同研究的生涯。当然，她也不会再记得我的事。”

“可是，这实在是太过于悲伤了！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单纯是为了保护艾莉丝的话，当然没有必要。”

玛奇玛大人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目睹艾莉丝展现出超乎意料的‘价值’，就算洛琪希不拜托我，我也会在暗中保护艾莉丝，防止最糟糕的事态发生。就算洛琪希拜托我，我也没有必要立约，哪怕是出于give-and-take的想法而立约，也大可把所谓的代价，设定成夺走感受甜味的味觉什么的……”

“那个也已经足够残忍了！不管怎么说，您为她做的这一切也好，她为您的种种努力也好，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统统扔掉吗！”

“朵莉丝。”

玛奇玛大人伸出手去，轻轻按住朵莉丝的肩膀：“对我而言，以保护艾莉丝为名义的这个契约，仅仅是行动的契机而已。而这个艰难的决定，也不是我一时脑热而作出。自从两年前，萨莉亚从米里斯大陆带回这柄尤里安·哈利斯锻造的魔剑，证实了我所恐惧的某个猜想，我就已经与那时的洛琪希，为某种可能性而争吵过——”

“剥夺记忆的可能性？难道是为了……什么绝密的任务吗！？”

“开窍很快啊，朵莉丝，不过这个说法不太准确。”

玛奇玛大人双手背在头后，眼神里夹杂着慵懒和疲惫：“毕竟，不管怎么去伪装，任务能够成立的前提，是脑子里还记得任务相关的事。而消去了记忆，让伪装不可能被看破的话，那她接下来的行动就不是什么任务的一环，而是她发自内心的选择。”

“两年前的那个洛琪希，认同了您的这套理论吗？”

“……总而言之。”

玛奇玛大人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捧起洛琪希的睡脸搬到枕头上，手也在肉眼可见地颤抖着：“朵莉丝，现在的你应该反应得过来吧。既然你还好好地保有着你的记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您觉得可以对我敞开……开玩笑，开玩笑的啊！”

看到玛奇玛大人的头发飘起来，朵莉丝连忙摆手：“是任务吧！我这边才是任务的一环吧！”

“嗯。朵莉丝，菲托亚领已经翻了天，你也不用再在这里奔走，狩猎零星的老鼠了；你接下来的工作，可不是躲在吧台后面调两杯酒这么轻松。”

“因为……我要接待，不，引导的客人就是洛琪希？”

“聪明。”

“这也太……就算这样，恕我冒昧，可既然洛琪希失去了记忆，她还会来这里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毕竟，对洛琪希而言，失去了记忆，就是失去了枷锁，接下来她愿意去哪里，愿意做什么，都是出于她真正的内心意志。要是她就此彻底离开，去过她自己的人生，这也是好的，没有任何坏处……”

“恕我直言，可是失去了记忆，明明就是失去了力量吧。还是说，您打算像保护那个艾莉丝一样，同时把洛琪希也保护起来？”

“并不。”

玛奇玛大人站起来，扶着墙壁走出了洛琪希的房间，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我可是精密地操作了一番呢……自从遇见我以来发生的事，洛琪希的确已经忘记了，但是那些经历之中，洛琪希所积累的种种知识和经验，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帮她一点不剩地保留下来呢，放心。要是她就此离去，就当成饯别的礼物，不也挺好……”

“玛奇玛大人！”

朵莉丝追着出了房间，粗暴地将门带上：“您究竟是面对谁，不，究竟是面对什么敌人，能让这么强大的您，不惜忍痛做到这个地步！？是像您这样的什么恶魔吗，是罗亚城悬浮着的那颗红色宝珠吗？”

“虽然那个也算，但是我真正恐惧的敌人……”

“……是「命运」（gravity）。”

【希瓦莉尔视角】

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无论彼处还是此处，任谁都不能拒绝「暗」的诱惑。

而仅仅几天之前，希瓦莉尔还曾经抱着天真的幻象。几千年前的圣米里斯都为之饮恨，那个恶魔中的恶魔，自己却可以对其独善其身，甚至有余裕去引导鲁迪乌斯君，接受那份力量而不是那个诅咒。

“希瓦莉尔。”

只有在记忆的拼图开始飞快地还原的当下，希瓦莉尔才会回忆起来，太古时代的灭界战争之前的一些往事。

自己不是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而是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上的吧。拥有着破格的力量，却像孩童一般懵懂，等到懂事以后才发现，因为背后的双翅，已经被名为天族的种族接纳为自己人。

“为什么，叫我这个名字呢？”

无论是天族，龙族，还是别的种族所说的语言里，都没有这个词汇。天神大人与她契约以后，让天族的先知占卜出来的结果，是——

“这是‘如白银的少女’的意思。白银一般的光辉、白银一般的价值。这个名字，与你很合适啊，想必带着美好的祝福吧。”

既然在懂事以前就能挥洒处那样的力量，光的力量宛如黑暗的克星，那么，最危险的「暗」之精灵，其召唤作业，差不多可以提上日程了吧？

这是距今十万多年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至于距今几天前，借用「暗」的力量的希瓦莉尔，究竟做了什么呢？

她亲手杀害，并且彻底吞噬了自己绝不可以背叛的同胞——「破坏」之德特霸司，「疯狂」之弗利亚司法尔，以及「波动」之托洛菲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