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马特啊……”
何叔眼里闪过几丝莫名的情绪，很快便压下来，露出憨厚的笑容：
“那是很多年前了，我听从村长的劝说，从村子里来到城市，进入工厂工作。”
袁小柠嗯嗯点头。
和乔莉莉整理的资料一模一样，开头几乎是一个板子里出来的。
“城市里没几个认识的人，也完全搞不懂城里的那些东西。工资低，也不知道干啥，只能跟周围的工友一起闲聊。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我们都是从村里来的，不是一个村子而已，一来二去很快就熟了。”
何叔脸上显出几分回忆：“有一天，一个工友拉着我们，说他有个好东西。等出了工厂才知道，是一个绿色的爆炸头头套。我们当时都乐了，看新奇看了好久。之后他又带着我们看电视节目，看电视里带着这个头套的歌手，在台上抱着吉他唱歌。虽然外语叽里呱啦的听不懂，但是很嗨，看上去很快乐。”
袁小柠点点头，明白这叫不明觉厉效应，火星文的诞生和流行也是如此。
“然后你们也戴上头套了？”她问道。
“是的，在工友的怂恿和好奇心驱使下，我们一人买了个头套，反正不贵。”何叔笑了起来，“我买的是一个红色的，站在阳光下火红火红，就像燃烧起来一样。”
袁小柠继续嗯嗯点头，确实还可以，在qq空间里看到了。
“那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戴上以后，我们之间多了一层联系，仿佛成为了特殊的一家人，”何叔缓缓述说，“还有网上一些素未谋面的人，只要戴上头套，大家就好像没有了距离。”
有社会关系了，才会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段时光很快乐，我们对下班后的时光无比期待。一起玩开车跳舞的电子游戏，一起去KTV唱歌，像电视里的人一样抱着便宜的二手吉他，喊着发音不准的外语歌词，虽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但是真的很快乐。”
何叔用力吸了口果茶，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啤酒：“如果说城市里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大概就是网吧和ktv了吧。”
袁小柠等了一会儿，等他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才继续问道：“那后来，你们是怎么不玩了的呢？”
“后来……就那样吧。”
何叔放下果茶，含糊其辞：“大家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而且影响也不好，反正就……就不玩了吧。”
“这样啊。”
袁小柠绷了绷小脸，总觉得何叔隐瞒了一些东西，但毕竟涉及对方的私事，不方便追问。
那个戴黄色头套的姑娘也是，何叔自己不讲，她也不好意思问。但是既然没说，可能是后来分手了吧，不愿意提及伤心事。
“谢谢何叔，我的论文课题够用了，”金发妹挥挥小手，“下次再聊。”
“好。”
袁小柠起身朝天海大厦走去，该去云海公司试探情报了。
她不知道的是，何叔喝完果茶，放好小电风扇，也跟着走了上来。
云海公司还是那个样子，装潢和各种设施都完善且精美，就是感受不到在认真做一款游戏的样子。袁小柠来的时候，里面的几个人还在吹着空调聊天，时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
“哟，袁小柠老师，您可终于来了，”主管第一时间站起来，“我们等你好多天了。”
“你们不工作吗，”袁小柠眨眨眼睛，“就这样干等着？”
“当然是一边工作一边等。”
“哈哈，袁小柠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
金发妹绷了绷小脸。
可以啊，有防备了，不像上次那么惊讶了。
“既然大家都很忙，那就干正事吧，”袁小柠抬眼看他们，“新的台本写好了？”
“写好了。”主管站在录音室门口，“您请。”
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是请就请，袁小柠昂首往里面走。
身后，主管和一个坐在工位上的人递了个眼神，对方比了个“OK”的手势。
设备正常运行。
“新的台本，哦在这儿呢，我看看啊，嗯，设计的还行，比上次有点进步，但还需要努力。”
袁小柠一如既往，又狂又嚣张。主管站在后面点头哈腰，连声称是，态度好得让人感觉有陷阱。
这儿一个二阶能力者都没有，有陷阱又怎么样。
金发妹并不知道，她的头上还有脚下的地板上，都安装着几个针孔摄像头。
云海公司外，穿着工作的男人靠在阳台上，眼神出现几丝犹豫。
这样就好，只要自己什么都不做，计划就会顺利起来。
以袁小柠和那一位的关系，她被偷拍了那些照片的话，一定会演变成最激烈的暴力冲突，然后把整个海天一色牵扯进去，自己就会拥有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是……男人看着手上呼呼旋转的迷你电风扇，神情有些恍惚，一缕金色的发丝涌上记忆。
‘只能买到这种颜色啦，洗发店的强尼老师说，他们做不出来那种天然金的效果。’
‘城里高档店里有，太贵了不划算。’
‘其实这样就挺好，照片拍出来就像金色的。’
‘火哥，听说城里的大小姐就是金色的头发，你看我这样像不像。’
良久，阳台角落里传来一声叹息。一束灼炎混着夏日的阳光，悄悄爬进房间里，如一道风般吹进精密的电子仪器中。
噼啪，电子产品发出轻微的火花声，但是没人听见——因为袁小柠配音的声音太大了。
“啊啊！我要……等一下，不对，后面这几个字要是念出来，感觉不太像是受到攻击的语音。”
袁小柠秀眉一蹙，看着主管几人语重心长地说：“做游戏好好做，不要老是搞这种歪门邪道。”
像这样的“教育场面”，在配音过程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主管等人被金发大胸妹指着脸训斥了好久，脸上依旧保持微笑。
“是，是是，袁小柠老师说得对。”
但心里却恶狠狠地想，再让你狂会儿，很快就知道错了。
配音录完，袁小柠思索片刻说道：“就这样吧，我快期末考试了，所以之后就不来了，以后有空再说。”
这些人连这都能忍，说不定真的在酝酿什么大阴谋，柠柠心里有点小慌，还是不来了比较好。
主管也没挽留，只是说“老师慢走”。
等到袁小柠真走了以后，他第一时间回到大厅，兴奋地说：“快，把画面调出来，让我欣赏一下。”
刚才工位上戴眼镜的男人抬起头，满头大汗。
“主管，摄像头……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