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念头从托莉的脑海中钻出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冰冷的大海中浮沉，仿佛下一个瞬间，就可以越出水面，呼吸那新鲜的空气。又好像下一个瞬间，会失去所以支撑的意志，沉入海底。

倘若，试探过后，得到的答案是——“是”呢？

如果，魔女本来和伊森有关系，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传导到自己大脑中的低语是伊森的意志的体现呢？那么自己的存在岂不是非常可笑？

不，本身拥有利用价值也是一种选项，人类无法选择自己将要面对的东西，但是人类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无论这样的选择多么可笑和愚蠢，乃至于毫无用处。

无论伊森是或者不是，自己都必须依靠着伊森，至少现在，她没有单飞的能力，她需要在伊森的庇护下成长。同时，作为这种庇护的汇报，她努力给伊森赚钱，就算是试探出了结果，又如何呢?她能够做的，应该做的事情会有什么改变吗？

不会。

可为什么，自己在害怕？

害怕从伊森那里得到答案。就像是看着深邃的海水，看着那能够将人吞没的幽深，仿佛理智就会被吞噬。

她恐惧这样的结果吗？恐惧和伊森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的崩塌吗？任何人之间的信任关系并不值得依靠。托莉很清楚这一点，在过去的时光中，她已经见得够多了，被所谓的”好哥们“拖入赌博深渊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的同事。面对突然到来困难选择和自己离婚的妻子。已经筹钱准备了手术却因为害怕而退缩的父亲。

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变得伟大。

所有人都会做出恐惧的，怯懦的，害怕的，丑陋的决定。谋害他人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想法，用一句托莉自己不喜欢的话说——她被利用某种意义上证明了她有被利用的价值、

可那是伊森。

这个男人——他也是被背叛了呀！

失去了实力，被人退婚，从天堂坠入低谷，别人嘲笑和愚弄。被人鄙视，被兄弟姐妹们针对——这就是名为伊森的男人遭遇的事情啊。

可是他没有放弃啊！

谁都觉得肖火火开了挂，觉得对其他角色不公平，但肖火火所承受的东西，他人真的能够承受吗？

托莉自己承受不了。他所经历的东西甚至比不上伊森，但是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怯懦的，选择了逃避，把一切都抛开，只是顾着自己的感受，在心灵崩溃的边缘，选择了从这样的痛苦中逃走。

伊森不一样啊。

他在承担，他斗志勃勃。他想要报复其他人，他为之努力而奋斗，这是何等的耀眼？对于一个遭受过比自己更加痛苦经历的人，却比自己更加拥有斗志，更加积极向上之人，托莉——想要相信他。

可如果如伊森这样的人都在谋划着这样的事情，那么-那么，世界是何等的可悲啊！

她大概的确是一个怯懦的人，抛开她表面的那些功夫，抛开她这一世对财富的执着，她的确是一个怯懦的人，她乃至于没有去询问真相的勇气。

托莉这样子一想，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麻烦。

手中魔力凝聚，耗费了一些时间，她的手中出现了一面用冰霜凝结成的镜子，看着镜子中倒映出来的少女的容貌。

“我真的，变成女孩子了呀……”来到这个世界三个多月了，她仿佛才终于真正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了自己现在是一个女孩子……或许是因为这个身体还太年幼了，让自己没有那方面的自觉，出了上厕所的方式稍微有些改变之外，她并没有真正重视起来这个事实。

“也是因为魔女的日记！”她这样子愤愤不平的想，肯定是因为看了魔女日记上的白给内容，让自己也变得奇怪起来了，不经意间就会想到相关的内容，所以说文学作品可怕啊！

潜移默化的让人想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搓了搓自己的脸：“女孩子也没有办法，说起来，好像是因为大脑结构的问题，让女孩子和男孩子的思考方向上有些不同。更加倾向于感性——所以才会有这种窒息感啊……明明从理论上来讲不影响什么的。”

她觉得自己还是男人的时候，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先试探出伊森是不是和魔女有关，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之后，做一些应急预案。可是现在，她不是很想这么做。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这么做。

但是。

“我刚才还在说莉迪亚呢，我怎么也变得叛逆起来了。”她很难说服自己的内心，就是不想那么做，一想象那样的场景，她就觉得不舒服起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真麻烦啊……”

最后她决定不去想。

寄了算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是或者不是，也不那么重要了。如果伊森真的是那样的人的话，那就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反正已经死过的人了……

微妙的是，这种借口竟然能够说服自己的内心，她也有些搞不懂自己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估摸着女人可能自己都搞不懂她自己在想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某个科幻改电影的大作那位人工智能说过的：“要让人类始终保持理智，果然是一种奢望。”

人毕竟不是人工智能啊！

于是她重新摆正了自己的心情，回到了伊森的病房，把魔女那本日记放到一边：“嗯，莉迪亚，等少爷恢复之后，你带个1枚金币给三个硬币酒馆的老板，让他帮忙宣传一下，尤其是那些可能会去戴斯城的冒险者们，让他们把消息散布给戴斯城的贵族，科林城也可以。就说黑水镇要举办拍卖会，虽然不一定珍贵，但一定有很多稀奇的玩意儿。压轴的就是这位戴斯城主教亲自誊写的魔女笔记了。”

她想了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务必要说，教会的米萝莎小姐为了让教会的慈善事业更加发达所以才主动捐赠了这个笔记，本次拍卖会的收益的百分之五十都会捐赠给教会作为慈善基金。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则是归提供拍卖物的人所有。我会回去做几个比较稀奇的玩意儿作为引子，拍卖会两个月后举行。给人们一点准备货物，财物，以及报名的空间。”

伊森有些意外，感觉托莉怎么一下子心情有好起来了，倒不如说，又重新变回了之前那个总是很从容的托莉。这两天的托莉虽然既温柔又能干，但总感觉缺少了一点什么——之前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但是和现在的状态对比，就明显感觉到她之前的状态不对。

是因为自己输了的原因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不合格。无论是作为老板，还是作为朋友，都不合格。

托莉嘴上说着他输赢都无所谓，让自己全力战斗就行，实际上她自己为了这一场战斗做的准备难道自己不清楚吗？自己就那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她会失落和失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话说回来！”托莉突然盯着自家老板，她的眼神很是不善：“少爷你今天早上就应该能动了吧！你是非凡者！”

“哈哈~~”

伊森尴尬的笑起来，好吧，他的确是能动，尽管自己和生命系魔法的契合度并不算高，到光系魔法也可以帮助身体的痊愈。魔剑士的身体素质本来也很高。

托莉看他这个笑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托莉，这个，你要听我解释，动是可以动，但是内脏上还是有些伤害，不要动弹是最好的。”

“我听说内脏有伤的人不宜吃东西，我看你早上吃得挺香的。”

“……”伊森被戳穿了谎言之后，只能继续尬在那儿。

托莉冷哼一声，暂时不想和这个家伙说话，她转头看向守着自己孙子突破的村长：“说起来，村长爷爷，我有个事情想要和您说一说，不知道能否听一听？”

村长意外的看过来：“你说，托莉。”

“其实要提高大家的收入，种植别的东西也可以吧？为什么一定是红辣椒？禾香草和冰薄荷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选择。”

村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最后回答了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总是有一些自己的故事，这些作物的收益都差不多，就算我是抛硬币选的也无所谓，不过那并不重要，对吗？”

“您说得对。”托莉不在追究，她本来也只是想要打开一下话题而已，“您可以说服村民们做些别的事情啊？可以，增加他们收入的事情。红辣椒真正忙的时候只有那几个月吧？剩下的时间，除开铁匠铺和面包店和猎人的几位本身有自己职业的人，其他人也就是到镇上做杂工，或者纺织，打扫卫生之类的事情，本身收入不算是很高。”

“所以，你想说？”村长大概意识到托莉的想法，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我想扩大我们酒生产的规模和品种。需要用到一些卢萨卡村的劳动力，待遇方面您不用担心，哪怕是酒厂不赚钱，我们也能够用魔药的利润来分发工资。”

村长沉默的了很久，他最终却是摇头：“不行，托莉，我不能答应你，卢萨卡村的地也不能借给你扩大规模，如果你只是想要招人的话，可以自己和村民们谈。但是我这里，我不能帮你。”

“……这样啊。”托莉并不强求。

至于理由——村长并不是蠢人，所以他应该有什么别的秘密，之前就感觉村长有秘密，现在果不其然。

卢萨卡村搞不好藏了什么东西。

不过——那本来也不是自己的东西，非要去探究出来然后变成自己的东西吗？她不觉得自己有贪婪到这种程度。

这时候，波利斯身上出现了魔力的波动。

“他成功了！”托莉笑起来，“村长大人，回去记得帮我宣传宣传哦~有人需要的话，报您的名字，我给他十枚金币算九枚哦~”

村长乐了。

这孩子，即便是送客也很难让人心生反感，果然会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