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看着正在向二人挥手送别的叶青璃。

“苦中作乐罢了。”

在看不到二人的背影之后，叶青璃平静地说着。

“恩？”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她站在池塘边，看着那水面随风而起的淡淡波纹。

轻风依旧，叶青璃静静地站在那里。

见她没有动身，叶落便也安静地立在她背后。

“你今年多大。”

叶青璃突然开口，倒是让叶落微微楞了一下。

“约莫十七岁吧。”

“十七啊……年龄倒也合适。”

叶青璃小声的说着什么，身后的叶落却全当没有听到。

他大概能猜出她脑子里的想法。

虽然那件事叶落从心底里并不算反感，但是他还是想由自己来做出选择。

“你猜到了，对么？”

叶青璃转过身，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盯着少年的眼。

后者抿着嘴，缓缓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我这人不喜欢强迫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强迫，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叶青璃清了清嗓子。

“我想让你跟我上云栖山。”

“为什么？”

叶落抬起头，眼神却飘向了一旁的池塘。

“不为什么，或者说是你给我的直觉吧。”

叶青璃伸出手指将耳畔三两缕被微风吹散的发丝别回耳后。

“这可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理由。”

叶落轻声说着。

“或者我们换个说法？”

“哦？换个什么样的说法？”

“我知道现在和你这样说会显得有些草率，那不如我们就当谈生意怎么样？”

叶青璃对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我觉得我这人似乎对您没有什么价值才对。”

“不要妄自菲薄嘛。”

叶青璃微微歪了下头，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愈加意味深长。

“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过，越是让女人产生了好奇感，她就越是想靠近你么？”

她向叶落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好奇，要知道其他人想要这缘分都求不到呢，为什么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叶落因为叶青璃那隐隐的气势而向后退了半步，然而他转念一想，似乎现在理直气壮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

叶青璃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在叶落看来，像极了狐狸。

“什么赌？”

他警觉地问道。

“如果你赢了，你欠我的账咱们就一笔勾销啦，我也不再提及此事如何？”

听到叶青璃的话，叶落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

“好吧，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少年抿了抿嘴。

“你赢了。”

叶青璃秀眉轻挑，但是脸上却并不显得惊讶。

“你看，聪明人对话就是这么容易不是么？”

“虽然我知道只要你开口就一定会赢，但是这种感觉终究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叶落有些恼怒的挠了挠自己的头。

他犯了一个错。

错就错在没有被别人捡到而是被眼前这个狡猾的女人捡到了。

真是见鬼。

叶青璃看着叶落脸上那副难受的表情，心里一时间竟是有些暗爽。

虽然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十分谦逊有礼，但实际上叶落的骨子里有一种隐隐的傲气。

叶青璃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极了过去的自己。

所以当她看到叶落之后便产生了想要捉弄他的想法，想看他脸上那既懊恼又没有办法抵抗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好好欺负欺负这个自傲的小子。

原本叶青璃想着如果少年能爽快的答应下来，那之前使用的药材之类的东西自然就此一笔勾销，顺便还会把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自己现在也就剩这点本事能派上点用场了，若是不趁着自己还有时间多教几个弟子出来，日后去见师尊他老人家也不好交代的吧。

世人只知追月剑仙一人一剑杀上青莲山，硬生生杀的青莲剑宗松了口，却不知她也被青莲剑宗的宗主下了桎梏，恐怕终此一生都只能被困在散仙境再无飞升可能。

不过面对这个结局叶青璃并不后悔。

既然这世上已经没有一人真正在乎自己，那她甘愿成为一个在乎别人的人。

在乎和自己命运几乎一般无二的鸢紫衿的人。

在乎即便未来一片漆黑却依然愿意热爱当下每一天的绯云曦的人。

和轩阳宗一同走过遥遥七百年，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那你准备赌什么？”

叶落轻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栽了。

不过，叶青璃这么快就把自己欠他的情拿出来用这一点让他知道，除了这件事之外，对方好像真的拿自己没有什么办法。

否则的话，这份情以后的价值，可是无法估量啊。

“你也是剑修，我也是剑修，不如我们就比剑好了。”

叶青璃微微笑了笑，她纤手虚握，从远处的竹林中便飞来一根苍翠竹竿，在空中三两下便被她的灵力削成了两把竹剑，分别落在叶落和叶青璃的脚下。

“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使用灵力，那么我们就来一场纯粹的比试吧。”

她将那竹剑握在手里，遥遥指向身前的叶落。

“如何？”

叶落低头看着脚下的竹剑，心中知道这一关自己恐怕是没有办法躲过去了，于是便认命般的将其拿了起来。

“请。”

微风吹过湖面，轻轻撩起二人的衣角。

翠绿的竹叶被风所裹挟，飘过了凉亭，飘过了湖面，飘到了叶落与叶青璃的身前。

她动了。

叶青璃上一刻还恬静如水的眸子瞬间结了冰。

她手中的竹剑带着尖利的破空声穿透身前的竹叶直冲叶落的胸口。

后者不紧不慢的左脚后撤了半步，右手将竹剑反握用剑刃的宽面迎向了叶青璃的剑锋并将其向上挑起。

叶青璃很快便调转了剑刃的方向，借着叶落挑起的力量顺势后仰划出了一个圆弧。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虽然这场比试是叶青璃给彼此一个能够接受的台阶，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不想那么容易认输。

向前踏上一步压缩二人之间的距离，叶落知道以自己剑法上的造诣很难胜过身前的叶青璃，如果想取胜只有速战速决这一条路可以走。

——有趣。

感觉到叶落的动作，叶青璃嘴角微微上扬。

她松开握着竹剑的右手，身体前倾用脚跟点了一下竹剑的剑柄让它出现在了左手手腕处。

——坏了。

少年看着那抹鬼魅一般的翠绿之后心中一惊，此时后退为时已晚，他只得将竹剑反握变正握，从侧面劈在对方的剑上以借力躲开正面的剑锋。

谁知这正好中了叶青璃的计。

她右手一把抓住叶落的胳膊将他拽向自己，左手将竹剑拉回直奔叶落的喉咙。

这一招完全出乎少年的预料，他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被拽到了叶青璃的身畔，眼前满是竹剑翠绿的剑锋与后者势在必得的眼神。

就在叶青璃以为这场简单的比试已经结束的时候，叶落的身体突然在她面前以一个相当诡异的方式径直滑了出去。

当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只剩下叶落上身那件宽松的白衣。

“你这小子。”

叶青璃挑了挑自己的眉毛。

“这应该不算犯规吧？”

少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自己需要重新审视一下眼前的女人了。

“犯规么自然谈不上，只是你这个形象——”

叶青璃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叶落。

“形象什么的能赢不就行了吗。”

叶落微微放低身体的重心，他仔细回想着先前与叶青璃交手时对方的力度与速度，并且快速的与自己做着比较。

——虽然比较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他眨了眨眼睛，悄无声息的开启了天赋“业瞳”。

能赢就行了，不是么？

另一边的叶青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看着叶落脸上的表情，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些太过于敏感。

火候差不多了，也到了是时候分胜负的时候。

叶青璃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打算下一剑就打的叶落认输。

然而令她出乎意料的是，自己挥出的竹剑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架了下来。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双眼和他那平静的气息，叶青璃心中原本即将熄灭的兴趣又一次被叶落点了起来。

二人互相对拼了几剑，叶青璃惊讶的发现自己每一次出剑都能被叶落非常精准的挡了下来，无论她出剑的角度有多么刁钻，速度有多么迅猛，力道有多么强全都被他一一接了下来。

翠绿的竹剑与二人飘逸的身姿一同上下翻飞，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进行着抗议。

——这小子有点奇怪。

叶青璃开始认真了起来，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增加了力道和速度，那竹剑在她的手下化为一阵翠绿的风暴。

然而不正常的是，叶落竟然还能挡下来。

如果说之前是接下叶青璃的剑是因为叶天赋的超常发挥，现在还能挡下来便只有一个可能——

叶落在剑法上和自己不相上下。

……

“飞鹤、断水、流光、轻舞、烈风……”

叶落的耳边，系统提示几乎连成了一片。

在业瞳的加持之下，叶青璃的每一剑都被瞬间解析并标记出了那剑上力道最为薄弱的那个“眼”，叶落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竹剑出现在那个“眼”的位置便可耗费最小的力量将那一剑接下。

十个呼吸之前，他还能游刃有余的接下叶青璃的剑顺便寻找机会做出反击。

十个呼吸之后，他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叶青璃的剑上才能勉强抵挡。

不知不觉间，叶青璃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眼中战意燃烧，手中的竹剑开始发出即将崩溃的呼号，却被她带着丝丝杀意的剑风所吞噬。

云栖山上，追月剑仙。

太虚剑意，于此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