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械城里的时钟院,在外人看来是机械师的天堂,是学者的理想乡,是跟教堂一样神圣的领域。

而对于身处于其中的维尔莱特来说,这里其实就是一个睡觉很难受的地方。

首先,由于他个人的强烈要求,原本四人一间的宿舍学院硬生生的给他改成了单人间——再加给薇莉安准备了一张床。

这位行事张扬,没有规矩的学生曾经遭到过某位教授在领导开会时的严重批评,光是听语气甚至会让人觉得是不是这位教授的全家都惨遭了某人的毒手。

而最后,时钟院的几位位高权重的教授只说了一句话,就结束了整场关于这位学生的讨论。

“他是贝拉亚的徒弟,而且经过我们的测试,他在智商评测里达到A+,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当然,维尔莱特只是随手做了一遍他们在换宿舍时递过来的试题,并把四页的卷子在五分钟内做完以后,就完全没在意过这件事了。他也绝对没想到,这张卷子会成为日后各位教授纵容他的原因之一。

原因很简单,哪怕是他的老师贝拉亚在这种测评中也只拿到了“A”的标准。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的差距,可对于那些几近达到顶峰的人来说,每迈动一步都像是重新来过一样,因此,哪怕是A-到A的距离就已经是一些天才一生都难以跨越的高度了。

可维尔莱特不在乎这些破事,此时此刻,他想的只有到底该怎么给薇莉安洗澡这件事。

薇莉安是防水的,毫无疑问,自己是男的,毫无疑问,学院里并没有单独的洗浴间,毫无疑问。

也就是说,要么薇莉安得自己学会洗澡,要么他就得进女澡堂给她洗澡。

或者再直接一点,他其实可以问学院要一个木桶。

啊?为什么不找迪薇尼什?哦,那家伙已经被维尔莱特甩去找苦力了,估计是没那个功夫给薇莉安洗澡了。

事情上,这不过是某人的托词而已。虽然迪薇尼什确实可以,但是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薇莉安一丝不挂的样子——更不想让别人借以洗澡的名义摘下薇莉安的眼罩。

薇莉安的确戴着眼罩也可以正常看东西,但那并不是因为她有别的什么感官,而是她那双特殊的眼睛——那是一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只要在必要的行星波动下才会出现的可能,而这这种可能的概率也许连千万分之一都不到。

将特殊的晶体放置于星空下,随后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这是维尔莱特从来没抱有过希望的事,可它就是发生了,奇迹在那一瞬间降临在了他的面前,世界上唯一能观测石英力波动的存在——三色棱彩。

维尔莱特不打算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他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就只是为了做一双眼睛。所以,他找学院要来了木桶和洗澡要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准备在自己的宿舍里为薇莉安洗好身子。

当然,对于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一位教授头也不抬的回答道,“这种要求为什么要问啊?给他啊!”

所以,维尔莱特在提出这个要求的一个小时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呼……”把头发扎起来以防被水打湿,维尔莱特深呼一口气,在薇莉安脱衣服的时候闭上了双眼,虽然维尔莱特并不是没有见过薇莉安的身体,但是……怎么说呢,这感觉还是挺奇怪的,就像是薇莉安不是一个人偶,反而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性一样。

“其实,维先生,我觉得我只需要擦拭就够了,毕竟我只是人偶而已。”缓缓迈进木桶中,薇莉安说道。

“不,我并不打算把你当人偶对待,薇莉安,你也是一样,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类来生活。你的确不需要吃饭,睡觉,但是这些休息都是必备的,这也是重视自身的表现。”维尔莱特用水轻轻的洗着她的头发,回答说。

薇莉安尝试着抓起水,却只能看着水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等到自己的手上的水全部落回桶里的时候,她才问道,“是这样吗?维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你这么重要。”

“为什么啊……”挤出洗发水涂抹在薇莉安灰色的柔顺发丝上,维尔莱特又说道,“不知道,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短暂的沉默以后,维尔莱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很孤独,你没有出现以前。”

“孤独?”薇莉安疑惑的问。

“对,孤独,就是一个人的意思。一个人在阴暗的阁楼里,一个人做着研究,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在人群里。”维尔莱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回忆着过去一样。

“维先生也会孤独吗?”薇莉安又问道。

“会,怎么不会呢?薇莉安,人类这种生物很奇怪,太高和太低都会感到孤独,只有让自己变得跟其他人一样才会被接纳——我拒绝了这种改变。”维尔莱特说着,把薇莉安头发上的泡沫冲了下去。

“是嘛……维先生正是因为不想继续孤独下去,所以才制造了我吗?”薇莉安揉捏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

“那……维先生,我满足您的期待了吗?”薇莉安转过头去期待的看向维尔莱特,她褪下眼罩后的眼睛蕴含着数种色彩,如同湖水般流动着,等待着某人的沉溺。

维尔莱特笑了,用手抚摸着薇莉安柔软的脸颊,“当然了,薇莉安。”

薇莉安用掌心轻轻贴上维尔莱特滞留在她脸上的手,抓住维尔莱特手渐渐向下滑动,直至停在了自己的胸部的左上方。

“这里,没有在跳,可是我感觉它在动……维先生,为什么会这样?”或者薇莉安自己都没意识到,赤身露体的她几乎贴在了维尔莱特的身上,她只看见维尔莱特的眼神有些游离,似乎是在闪躲,也只感受到那并不存在的心跳一次又一次的颤抖。可这种反常不该出现在精密的她的身上,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故障,但似乎那又不是故障……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也许不只是某一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她想要知道的,是维尔莱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的,更深层的事情。

她在维尔莱特把头扭过去之前及时用另外的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脸颊,便于让她更好的注视着维尔莱特的双眼。

“维……”她看着维尔莱特,轻轻的说道。

看着越来越近的薇莉安,维尔莱特长舒一口气,说道,“我先出去一下。”随后,完全没给薇莉安挽留的时候,自己推开宿舍的门就跑到了外面。

而刚刚关上宿舍的门,他就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甚至没有站起来的欲望,他的喘息粗重,希望靠着冰冷的地板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自己刚才真的有一瞬间,想继续着那暧昧的步调做些什么。

……

“两位,我就直说了。”迪薇尼什站在维尔莱特和薇莉安面前说道,可面前的这两个人却没了之前的劲头,维尔莱特面红耳赤的倚在椅子上,薇莉安虽然坐姿依旧端正,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我说你们,认真一些好不好……该不会是失去对智识社的热情了吧……”迪薇尼什沮丧着脸说。

“不……迪薇尼什,你继续说,我们两个……嗯,在听,薇莉安,你在听吗?”维尔莱特的头对着迪薇尼什,可眼睛却时不时的往薇莉安的身上瞥。

“我在听,维先生。”薇莉安虽然一如既往的回答迅速,可语气却有点奇怪。

“你们两个……没问题吧?”迪薇尼什也意识到了某些地方不对——维尔莱特平时恨不得一直牵着薇莉安,今天却刻意跟薇莉安保持了一个座位的距离。

而薇莉安,她似乎有点迷茫?好像自己当时在更衣室里见到她一样。

“要不然我们先歇歇?”考虑到学院的课程难度,这位完全不知道维尔莱特其实是考试第一的学姐提出了这样的一条建议。

“好……”就凭维尔莱特敷衍的语气,迪薇尼什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听不没听自己说什么。

“那,这样吧,我,迪薇尼什,给两位安排一个学院一日游怎么样?”迪薇尼什坐在社长的椅子上,自信满满的说道。

当听到学院一日游时,维尔莱特终于站起来了,迪薇尼什还以为他兴奋的坐立难安,刚想让他冷静一些。结果就听到维尔莱特如此说道,

“这破学院我哪怕是第一次来都知道哪个垃圾桶在哪个拐角,还参观个锤子。”

迪薇尼什眼角微微抽动——没关系,薇莉安至少会期待一下的吧?

“迪薇尼什小姐……我有点累。”薇莉安揉着太阳穴,轻轻的说道。

“人偶也会累吗?”迪薇尼什震惊的问道。

“会累的吧……维尔莱特先生,人偶会累吗?”薇莉安扭头看向维尔莱特问道。

“啊?不知道……或许,齿轮磨损?”显然,维尔莱特也一样的心不在焉。

绝望的看着这两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家伙,迪薇尼什忽然感觉这日子好像过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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