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芳霏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角，那一瞬间，她好像清醒过来了，她看到了对方勾起的嘴唇，还有殷红的唇瓣，然而下一秒，更为浓烈的睡意涌了上来，她的手慢慢松开，垂落下去，最后，就这么躺在地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王宁儿终于得到机会爬了起来，他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芳霏，发现自己的隐身衣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状态，不能久留了——不然被人发现，那就麻烦大了。
王宁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平在床上之后，仍旧觉得自己的膝盖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抬起腿一看，发现上面不知不觉已经青青紫紫，王宁儿倒吸一口凉气骂道：“我靠，我怎么觉得只要我跟白芳霏见面，就总会负伤？”
初见落水，再见掐脖子，三见膝盖肿，也许白芳霏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角，但是一定是王宁儿的麻烦精，反正遇见她就绝对没好事。王宁儿正准备入睡，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当真不让人安生。
“哥哥，你在吗？”
本来，王宁儿是打算装睡着不给反应的，但是一听声音是洛晚晚的，他瞬间有些精神了，这个点，洛晚晚来找他干嘛？王宁儿忍不住抬眼望去，只见门后面的身影正在微弱的月光下直挺挺的站立着，在门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影子。
王宁儿只好提高了声线：“嗯，我在，你进来吧。”
洛晚晚听到他的许可之后，才终于兴高采烈地推开了门，门后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跟王宁儿四目相对之后，她就拎着自己的裙角跑到王宁儿的身边，随后又开开心心的爬上了王宁儿的床。宽大的床铺忽然多了一个人，变得拥挤起来，王宁儿闻到了洛晚晚身上浓烈的香味，在那不加遮掩的香味之下，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缓慢地浮上来。
嗯……
王宁儿本来还残存的睡意真是一点不剩了。
她看着洛晚晚在月色之中闪闪发亮的鲜红色眼睛：“又睡不着了吗？”
洛晚晚点点头：“嗯，其实本来不想麻烦哥哥的，但是今天……晚晚心情不是很好，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所以就来了。”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王宁儿的肩窝之中，很轻的蹭了蹭。其实还蛮反差的，王宁儿想，或许她手上的血都才刚洗干净，但是在王宁儿身旁，她乖巧的像是个真正的小孩，而王宁儿很显然并不打算一笔带过，他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问洛晚晚：“你刚才又去杀人了，对吗？”
洛晚晚愣了愣，随后小声辩解道：“我，我没有。”
王宁儿叹了口气：“你身上的血腥味是哪里来的。”
洛晚晚这才有些慌神了：“很明显吗？我来之前洗过澡了，还用了香膏，我以为……”
王宁儿直视着洛晚晚的双眸，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所以真的杀人了？”
洛晚晚不说话了，看上去有点心虚又有点委屈的抿了抿嘴巴。她用表情告诉王宁儿，他没有猜错。
王宁儿叹了口气，有点头痛，看洛晚晚的表情像是在看自家把卫生纸撕得凌乱粉碎之后表情无辜蹲在卧室门口的小狗：“你走吧。”
他语气变得冰冷起来：“我闻不惯你身上的血味，让我有点恶心。”
洛晚晚的神色有点惊愕，这应该是王宁儿第一次在洛晚晚面前流露出如此真实的厌恶，她像是被这份情绪给深深刺伤了，下意识的拾起自己最擅长的那套：卖萌撒娇。
“哥哥，你别这么说。”
洛晚晚眨眨眼睛：“我知道错了。”
然而王宁儿显然对她的这番言辞是没多少信任的：“我没觉得你知道错了。”
洛晚晚更委屈了：“为什么这么说？”
王宁儿却似乎很认真，他松开了手，合上衣服，有些冷淡的撇着洛晚晚：“你还在这里跟我装傻，洛晚晚，为什么不肯用你最真实的样子面对我？”
洛晚晚下意识反驳道，还是那套熟悉的说辞：“哥哥更喜欢我这样的模样，不是吗？我不想让哥哥……”
王宁儿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哦，看起来你也知道自己什么样是讨厌的。”
这下，洛晚晚像是真的有点受伤了。或者说，被王宁儿搞烦了。毕竟，她已经足够委曲求全，长这么大，自从洛晚晚真正掌权之后，她就已经很少被人这么干脆利落完全不照顾任何情绪的直接打脸了：“嗯，你看，哥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想在你面前褪去伪装，那你想要什么？”
洛晚晚的语气变得有点刻薄，满脸的委屈忽然之间消失殆尽，冰冷的红瞳一眨不眨的望着王宁儿，跟人格分裂似的：“想要我别杀人吗？”
王宁儿却点点头，竟然认可了洛晚晚的反问：“对，我想你别杀人，这很难做到吗？”
他看着洛晚晚，很擅长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我讨厌的，并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而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很荒诞，很可笑。”
“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之前我就想说了，你其实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也很想得到大家的喜欢吧。”
怎么说呢，其实这事儿王宁儿之前就隐约有些发现了，杀伐果断的洛王，其实多少有点自卑，敏感，甚至是讨好型人格。正因为她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才会为了几个人议论她的言辞生气，正因为她想要得到王宁儿的认可，所以才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明明被点破了还会下意识在王宁儿面前装可怜、装萝莉，但是明明想要真正得到大家的爱戴，又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呢？
“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你的下属做的不好，你可以惩罚他们，也可以开除他们，有人对你施以负面评价，你可以去让他们改正，我并不是说就让你忍了，也并不是说他们的歧视跟偏见是对的，但是无论如何，把他们直接杀掉，都应该是最后的选项，而不是遇到什么问题，遇到跟你观念相左的人，就一定要见血吧？”
明明在教导一个变态杀人狂，但是王宁儿感觉自己的语气更像是在教小狗吃饭的时候要在饭碗里这样的常识：“这样下去，大家只会更加害怕你，你越发无法得到大家真心的喜爱了，诚然，你可以说，大家不喜欢你，是因为你的外貌，但你想想，这跟你自己随着自己的性子滥杀无辜，又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明明很渴望其他人正常的对待你，那么，洛晚晚，好好想想，你自己有用一种正常的态度对待其他人吗？”
王宁儿摸着她银色的长发，语气很温柔，但又很坚定：“晚晚，我可以陪着你，没问题，但是仅仅一个我是不够的，你自己应该更加明白，我不足以填补你内心的空洞。”
洛晚晚不说话了。
良久，她脸上凝固的表情才终于慢慢崩裂开来，小声回答道：“我没有办法。”
她说：“哥哥，我没有办法。”
洛晚晚把王宁儿抱得很紧很紧，少女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听上去，她比王宁儿想象中更加痛苦跟纠结：“我也曾经给予过别人善意，我也想过，是不是我乖一点，大家就会喜欢我，但是根本不是……我的顺从，只换来了加倍的戏谑跟折磨。”
她的声音里满是恨意。
王宁儿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她才会这么恨：“我做不到。”
洛晚晚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回复王宁儿：“哥哥——我做不到，这并不是我的理智能够控制的，而是我的体质决定的。”
王宁儿有点懵：“体质？”
洛晚晚忽然苦笑一声，他在王宁儿耳边道：“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难道你真觉得，我是天生就长不大，天生就是这样白发红瞳的样子吗？”
……
我靠。
短短几句话，王宁儿忽然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巨大的信息量朝着他的方向奔涌而来，他强压下内心升腾而起的复杂情绪，有些惊愕的望向洛晚晚：“什么意思？”
王宁儿忽然想起了那本邪典功法——难道洛晚晚是修炼了什么东西，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吗？洛晚晚却好似被巨大的恐惧跟不堪的回忆所缠绕，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抓着王宁儿领口的手指变得更加用力，绷紧直到骨节都泛起淡淡的白色：“……我只能说，哥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像是乱七八糟的拼图被摆在面前，它们有太多片，甚至仍旧是残缺不全的，导致王宁儿感觉自己抓到了一点线索跟头绪，但它又很快的从王宁儿的脑子里溜走了，良久，王宁儿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他摸着洛晚晚的脸，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你把白芳霏约来此处，跟这件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