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透过半遮半掩的窗帘照到维尔莱特的脸上时,他不可避免的皱起了眉头,要知道,他昨天晚上可是为了进入时钟院的代表作品而忙活到了半夜,现在叫他起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在经历了强烈的思想挣扎之后,维尔莱特终于坐在了床上,不断的揉着惺忪的睡眼。

“呜哇……”果然,不该熬夜的,现在自己的脑袋痛的快炸掉了。

老实说,其实他不用这么拼命的,以他的水平就算随便应付一下都一定能进入时钟院,不过……果然,他还是想拿第一。

他所身处的是一个叫做塞万提斯的世界,也是一个典型的蒸朋世界,人们将一种特殊的矿石,也就是石英矿作为能源,缔造出了不可能伟业——悬浮于万里高空的时械城。

而维尔莱特熬了一夜的目的,则是考进任何机械师都梦寐以求的时钟院。

推开卧室的门,在洗漱间做了简单的洗漱以后,他听见了从厨房里发出的响声——看来自己是不用担心吃什么了,他嘴角也开始忍不住的微微上扬,果然,有她的日子总是很方便……啊不对,这样的话感觉她就有点像工具了,总而言之,有她真好,话说回来,这种感觉是应该叫做“安心”吗?

把擦脸的手巾挂在一旁,维尔莱特抻着懒腰便来到了厨房里。刚一进厨房,他就看到了一个忙前忙后的身影——那是一个有着柔顺灰发的女性,长长的头发肆意的搭在她的肩膀,有几缕发丝还俏皮的跑到了她白皙的脖颈。一身较长的爱德华风格的长裙凸显出她曼妙的身姿,维尔莱特把目光收回在她的脸庞——他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那种精致、肃穆、高雅以及神圣,又怎么可能是用言语能表达出来的美貌?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睛却被一条黑布所蒙上了。

如果她真的是一名女性,那绝对是神明喝多了才会造出来的人儿,可惜,她只不过是一个人造的人偶,一个名为薇莉安的,特殊的人偶。

如果说维尔莱特这个常年摆着一张死妈脸的家伙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存在的话,也就只要这个叫做薇莉安的人偶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对于维尔莱特来说最有趣的不是玩具,而是发条与齿轮这种精密的零件,一言以蔽之——他为此像发了疯一样的着迷。

可是,宿醉回家的父亲总会打碎他造的小东西——也许今天是他造的小鸟,明天就是他做的火车。

那带着一股烟味和酒味的男人不仅会打碎他的物品,还会指着他和他的母亲骂出各种难听的话。

对于维尔莱特的母亲来说,让他考进政府工作是她毕生的梦想。因此,她常常会塞给维尔莱特根本不感兴趣的书籍,并顺带着把从丈夫那里受到的委屈撒在年幼的维尔莱特的身上。

维尔莱特的人性、感性、以及爱人与被爱的能力,就在这样的童年中渐渐的被磨灭了。

以至于在那天晚上,他趁着父母外出点燃自家房子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离开了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顺带带上了他的出生证明与一袋子的工具。

后来,维尔莱特被一位钟表师收留,他在钟表师那里学习了高超的机械技术,可他也发现了自己身上逐渐严重起来的问题。

那就是,他已经连最基础的喜悦都感受不到了。

一个毫无感情的人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这种存在就连他本人都感觉到奇怪。但在某一天,他阅读了时械城的制造者查尔斯与他的挚友巴贝奇的故事后,他才明白自己少的是什么。

他需要一个能和自己的灵魂产生共鸣的存在。

因此,他用大半的积蓄买了一堆的零件,把自己反锁在钟表师给自己的房子里,一点一点的制造出了他的至高造物——薇莉安。

游荡于这个世界上的孤独灵魂在薇莉安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终于有了归属,维尔莱特明白,从现在开始,她将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薇莉安,他最完美的造物,他绝不允许她受到一点伤害,她的全部都只属于他一人。

维尔莱特看的有些失神,却又倔强的把头扭到一旁,说道,“早上好,薇莉安。”

“早上好,维先生。”礼貌的行了个礼,薇莉安说道,顺带也把背后用来做菜的机械臂收回进体内。

维尔莱特前脚坐到椅子上,后脚薇莉安就用小刀把面包切下一块递到了他的嘴边。

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维尔莱特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你惯成废物的。”

“维先生不是废物。”薇莉安说道——其实她还稍微扯动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学习着维尔莱特的笑容。

“你是在笑吗?”维尔莱特挑眉问道,没等薇莉安回答,他就把手放到了薇莉安的嘴角,按着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又说,“笑应该是这么笑的。”

说完,便连忙把手抽了回去,接过薇莉安插着面包块的叉子把手,把面包块递进了嘴里。

自己在干嘛?难道不会被当成变态吗?可是,维尔莱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触感,是不是自己最近熬夜太多了,为什么刚才碰到她的时候心跳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维尔莱特感觉很不舒服,作为一个天才,一个学者,他拥有一种想掌握住一切的狂热。

但是刚才自己身体的奇怪反应,他却怎么也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反观薇莉安,她用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自己上扬的嘴角,看着维尔莱特说道,“这样吗……我记住了。”

“对了,薇莉安,现在是几点?”喝着柠檬水,维尔莱特忽然问道,他现在有点挂不下脸,总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奇怪,想就此摆脱掉这个话题,所以,他问了问时间——糟糕透了,这种没话找话的路数好像不太适合自己,不对,今天是周日来着吧?周日是要做弥撒的……啊,完蛋了。

“如果您是想知道弥撒的事情的话,那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我们可以在五分钟内赶到的话,您也只能唱上歌颂塞万提斯的最后一句歌词。”薇莉安如实回答说。

听到薇莉安的回答,维尔莱特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诺里斯女士会杀了我的,我好像两周没有做过弥撒了,不对不对,好像是三周?”诺里斯女士,虽然和他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从他被贝拉亚老师捡到的那天开始,就是由诺里斯女士来照顾他的。作为一个典型的教徒,诺里斯除了对礼仪上相当苛刻以外最注重的就是每周一次的弥撒了。

而某人已经因为赖床而三周都没有做过弥撒了。

嗯,维尔莱特已经想到了诺里斯女士追着他打的场景了。

“恕我直言,维先生,我观测过,做弥撒这种行为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薇莉安的语气很坚决,看来她并不喜欢宗教。

没理会薇莉安的这句话,因为他也不喜欢宗教,但是受迫于诺里斯女士的威压,他才不得已的跑到那个破教堂去唱那个破歌。

“伊利牧场的奶牛的病现在还没好吗?”把柠檬水一饮而尽,看着空荡荡的杯子,维尔莱特又问道,老实说,相较于柠檬水来说,他还是更喜欢温牛奶一些,而最近的农场的奶牛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送奶的人员已经有一周没来了,如果找别家的话可能要贵上十五巴¹,嗯,那还是算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薇莉安说道。

“嗯,真是一帮没用的家伙,连头奶牛都治不好。”维尔莱特不满的抱怨道。

“维先生这种要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就不会想着吃饭的人就不要再指责别人了。”薇莉安不留情面的说,她说的不错,维尔莱特这人确实不愿意做饭和收拾,甚至连买饭他都觉得太麻烦了,而且还要跟菜市场的人讨价还价,这简直能要了他半条命。

当然,这一切在薇莉安出现后得到了改善——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讨价还价是什么,所以免去了讨价还价的烦恼。

维尔莱特放下刀叉,看着眼前吃的精光的食物发了会呆,又问道,“诺里斯女士该不会来这儿找我吧?”

“不太现实,维先生。”薇莉安端起盘子,把它和杯子一起放进水槽里,然后继续说道,“诺里斯女士她才懒得见您。”

“说的没错……”维尔莱特无可否认的点点头,可在他打着哈欠准备补一个回笼觉的时候,门却响了起来。

“咚咚咚。”

维尔莱特承认,在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漏了一拍,妈耶,诺里斯那个老女人该不会上门找自己吧?不,这确实是有那个老女人的风格。

“薇莉安!”他低声说道,“你去开一下门,去应付一下来的人!”然后便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薇莉安无可奈何的擦了擦湿润的双手,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并同时说道,“您好。”

而在门外的,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严肃的妇人。

想比她就是维口中的那位诺里斯女士了。薇莉安暗自想到。

诺里斯看见这位美丽的盲人少女,眼神中难免流露出了惊愕,随即又仔细的看了一眼门牌——没错啊?这就是维尔莱特·亚克的家啊?

“请问,您有事吗?”薇莉安故作疑惑的问道。

“啊,这是维尔莱特·亚克的家吗?”想起了要紧事,诺里斯又连忙问道。

“嗯?维尔莱特·亚克?真奇怪,我不认识他哎。”薇莉安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嘴唇,看她那副真挚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认识某个叫做维尔莱特的家伙。

难不成维尔莱特已经搬走了?诺里斯皱着眉想到,可是那孩子怎么不跟自己说一声呢?他虽然有些另类,但终归是没有坏心眼的孩子,更何况,那还是机械师贝拉亚委托给自己的。

诺里斯叹了口气,也许是孩子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像她这种老年人也许就管不动了,可至少也得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吧?

“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我……大概是两周之前了吧?”薇莉安说道。“哦,两周之前,那他应该已经走了两周了……等等,为什么家具没换过?”这间房子还是诺里斯和贝拉亚一起装修的,屋子中的布局现在她虽然不能说记得一清二楚,可大致布局她还是有点印象的,如果仅仅是搬家的话,亚克那孩子不收拾家具也就算了,新主人怎么可能会留着别人的家具?

“嗯,我初来乍到,还没买家具。”薇莉安不急不慢的解释道。

“初来乍到?你是从哪里来的?”诺里斯皱着眉问道-她现在是越来越觉得可疑了。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薇莉安,她截止目前为止只运行了一个月,怎么可能知道塞万提斯都有什么地方。现在她只知道时械城一个城市,而时械城又恰好是他们的所在地……

那答案也就只有一种最简单的了。

“时械城外面来的。”薇莉安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诺里斯忽然被气笑了,“外面?你是从毒雾里蹚过来的?那你早就该死了,因为现在整个塞万提斯只有时械城这一个地方能让人类生存——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亚克又在哪?”

顿了顿,诺里斯又低下了头,看着薇莉安的手喃喃自语道,“你该不会是人偶吧……”可就在一瞬间,她忽然瞥见了薇莉安关节上的拼接痕迹,虽然很小,甚至一大眼根本看不出来,但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等等!(塞万提斯脏话1*),维尔莱特·亚克!你给老娘(塞万提斯脏话2*)滚出来!老娘今天不(塞万提斯脏话*3)拆你一条胳膊下来!我就对不起贝拉亚那老家伙!”

呜哇,完蛋了。

躲在房间里的维尔莱特绝望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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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巴是塞万提斯世界中的最廉价的货币,二十‘巴’等于一‘查’(查同样也是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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