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砍倒一个合众邦的士兵后，张靖宁终于来到了自家门口。看着虚掩着的木门，张靖宁会想起一路上她见到过的惨状，竟一时不敢开门，深怕门后的杨文秀也成为一具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尸体。

她握住刀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还是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两具合众邦士兵的尸体，让她的眼皮一阵跳动，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唤了一声“姐夫？”随后便看到门后的黑暗处走出一人，正是一脸疲惫的杨文秀。

武宁九年，她的姐姐走镖的时候遇到了土匪受了重伤，回家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办葬礼时，一直住在老家许久未见的叔母带了一大家子为了争夺姐姐留下来的店铺房屋进了长安城，据说她们花了大价钱打通了其中关节，对于拿到姐姐的遗产势在必得。

在一个雨夜里，姐夫拿着一把刀走进了叔母所住的客栈里，一夜之间杀光了叔母家四口人，到后面姐夫在衙门交代，他趁叔母家在外吃晚饭的时候便摸进了客栈，就躲在门后面，先杀了第一个进门的表姐，后来杀了叔母叔父，最后抹掉了表妹的脖子。

后面这事在长安愈演愈烈，居然搅动了朝廷里的正党新党的党争，天子最终嘉奖姐夫为忠贞烈夫给并免了罪名，同时下令修改大顺律，给这件案子定了性。

看到来者是张靖宁，杨文秀松开了手里已经被卡崩了几处刀刃的菜刀，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被一把搂入怀抱。“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让姐夫遭罪了......”

杨文秀沉默了片刻，透过怀抱看见了门口那往屋内瞅的阳华士兵，连忙拍了拍怀里的少女示意她松手。然而少女反而搂得更紧了些，语调多了许多哭腔。“姐夫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就陪姐夫一起下去.......”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感觉话题越来越奇怪的杨文秀连忙制止了少女的述说，门外其余的阳华士兵却都是一副“我懂”的表情，甚至有些还在小声嘀咕“杨掌旗现在正在和自己男人说体己话呢，要不然我们把门关了？”“掌旗家现在又没点灯，你把门关了里面不是就漆黑一片了？”“那你进去点个灯。”“我才不进去打扰她们两口子.......”

原本就心累的杨文秀越发无语，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略微多用了些力挣开了少女的怀抱，杨文秀看着眼眶通红的张靖宁，故作轻松得说道“哭啥，我这不是没啥事吗”

张靖宁很快扭转了自己的失态，她揉了揉眼睛，说道，“白夷是从东城进来的，现在的西城已经组建了一道防线，姐夫现在就和我们一起去西城吧。”

杨文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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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伴随着新临城剩下的人口逐渐集中到了西城而剩余的阳华军击退了合众邦军的几次进攻，天亮以后的新临城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

张靖宁一夜没合眼，目前她所知道的情报是城主不知所踪，而比她高级的军官也早已不知去向。待她指挥打完一场防卫站后便草草钦点了一下剩余的军队，她所带领的那只队伍反而是番号最为整齐的——虽然在一夜血战后也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人了。

伴随着敌方停止了进攻，张靖宁也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她坐在一个被烟火给熏黑了的椅子上看着她身旁的士兵，若是说原本和对面对射对刀的时候脸上还会带着血色，现在一个个却是一副煞白的模样。

张靖宁当然知道为什么，她们打了一夜了，相当一部分都是还没有吃过饭的巡防兵——吃过饭的城防兵大部分早就在敌人入城的时候给打死了，又是快入冬的天气，全都又冷又饿，凭着一腔热血打仗的时候还好，松懈下来便都现了原形——比那是她张靖宁，现在也饿的前胸贴后背，完全不想站起来。

但她不得不站起来，对面肯定会有炊事兵，但她们这边没有，她得到后方去组织人做点饭烧个水，要不然等对方吃饱喝足之后她们这边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张靖宁用刀子撑着地面正想站起来，却看到几个男挑着个几个大筐走进阵地里，打开之后竟是热气腾腾的粥“姐几个都吃点吧，刚烧好的热粥，还是带肉的！”“如果想要下粥菜的话这里还有咸菜和酱菜......”“这还有热毛巾，且洗把脸吧......”

张靖宁也接过一碗，拉住给他送粥的男人问道“这是你们煮的？”

“杨掌柜组织咱们做的，说前面正在打仗，咱们也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张靖宁下意识得问道“那我姐夫他人呢？”

“在后面和几个大户正在说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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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掌柜啊，虽说是你的妻妹带兵救了我等，但这.......”

西城一个大祠堂里围坐在几十个衣着华丽的女性，而在这群女人中间，站着的杨文秀显得鹤立鸡群。

“我给了你们两个选择。”杨文秀看着那个开口的客商，不紧不慢得说道，“要么留下来，和新临城共生死，要么把你们带来的大型财物留下，收拾些细软，趁现在外面白夷主力还留在新临城里面赶紧跑路。我倒是觉得这第二条挺划算的。”

“嘴巴一张就要我们的身家，倒是说得轻巧......”一个客商低声嘟囔道。

杨文秀也不介意，环视了这群来到新临经商还有幸活下来的客商说道“若是你们想要跑路，这大型货物留在身旁也是祸事，到时候别说白夷了，就是一路上的殷人部落甚至咱们这边的溃兵都能要了你们的命。你们且只留些细软，届时我让我家妻妹派队兵勇找条小路送你们出城，何乐而不为呢？”

又是一阵沉默，有些客商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既然这样，且在这文书上签字吧。”杨文秀微微一笑，拿起他在西城的官府找出的文书，一一分发下去。

送走了这批客商，杨文秀看着门外初升的太阳，脸阴沉了下来，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他知道。